散步

作伴

daddy出差去，這幾天家裡就只有你和我。 每天吃完晚餐，你主動提議去散步。那一向是我們飯後固定的活動，通常你或騎車，或滑滑板，我和爸爸走在後面，看著你越離越遠，追逐著想像的各種賽車對手或躲藏的壞人。今天你決定就是散步，什麼都不帶。

入秋了，你穿上外套，戴上球帽，「我帥嗎？」你甜美地問。

傍晚的社區安靜無人。我們如常朝坡下走。「爸爸不在家，我必須到處偵察，確定一切沒問題，」一出門，你宣佈了今天的任務，「首先，要確定那些大野菇沒有再冒 出來！」你說的是不久前，下過雨過後院冒出的一團巨大的褐色野菇。那天遠遠看到，你以為是一團花叢，我則以為是某種大動物留下的糞便（看起來你比較浪漫一 點）。大人們總跟你說野菇抑制草坪的生長，養成你一見到它們就大腳一踩的習慣。那團野菇後來被除草工人清掉，讓你放心不少。

來到鄰居前院的幾塊大石頭，你一一登爬，舉手遮眉晀望，「社區很安全。」你說。像個盡責的守望員。繼續往前走，你邊走，邊嚷嚷，「不要踩到地上的裂縫歐。」你說的是我們讀過的一本書，故事說若不慎採到裂縫，各種可能的糗事都會跟著你。「歐歐，」我假裝，到學校才忘了帶午餐的錢，你假裝到了學校才發現忘了穿內 褲，……；兩人輪流講，一想到所有可能的糗樣，笑彎了腰。

一陣警鳴從山坡上傳來。「是消防車！」我們決定一探究竟。匆匆爬到坡 上，鳴聲已消失，卻意外看到遠遠橘紅的太陽正下山隱落。「去看夕陽！」我提議。兩人往前來到樹林寬廣處，駐足，沈默地注視著眼前的火團，由炫爛歸零，只剩 天邊一團橫行淡橘的色影。「像艘前行的遊艇，」你說。我看著天空裡那道彷彿在雲層中浮沉的橘，點頭同意。

暮色籠罩，山腳下的卡車公司，幾部晚歸的車正緩緩駛入車場。天空星火轉眼露眼，幾部夜航的飛機由遠至近，不知離站或歸來，「那一定是爸爸的飛機，」你指著其中一部，用力地揮手。我跟你解釋爸爸的航程，你點點頭說了解了。

街底轉彎時，碰到夜歸的鄰居，寒暄一陣後車燈消失在花叢遍佈的車道裡，我們繼續走。 「聽見沒，是蟬叫聲，」我說，「仔細聽，還有青蛙。」我們停住腳步，細聽夏末稀疏的鳥蟲聲。「如果青蛙跳出來怎麼辦？」你問。「應該會馬上跳開，因為在他們眼中我們像巨人。」我說。

涼洌的夜空，不見悶熱夜晚出現追逐的蝙蝠；沒有車，甚至習慣吠叫的那幾家人家的小狗也安靜。整條街就只有我們兩人，牽著手，在暮色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