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 November 2011

細說孩子學琴

「藝術的目的不是腎上腺素的瞬間釋放,而是,逐漸的、一輩子的奇妙與平靜狀態的建構。」—鋼琴怪傑顧爾德(Glenn Gould)

孩子正式學了一年鋼琴(三、四歲時上的律動團體音樂班不算的話),近來終於有了顯著的進步。他穩坐在琴前,流暢地把一首首曲子彈出來。一直是個記憶力極佳的小孩,彈個幾遍後,把書一丟:「我們不要看譜。」旁邊等著幫他伴奏的我,使出一招空中奪物,把譜截住:「等等,媽媽還沒背起來呢。」母子兩暢快對彈,看著他那美麗修長的手指,認真地按著琴鍵,是我一天中最鍾愛的時刻之一。最主要的是,孩子對彈琴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他走進琴房臉上掛著笑容,有時甚至還會聽到:「我們來彈琴吧!」的主動邀請。

說起孩子學鋼琴,真是痕跡歷歷。天生喜歡音樂的他,剛開始一發現伴隨學琴而來,是固定坐在琴前、一遍又一遍枯燥的練習;向來不喜歡重複作同一件事的他,根本無法適應(或拒絕適應)。他對每天彈相同的曲子一點兒也沒興趣,要不乾脆拒絕罷彈,要不就把老師交代的功課,嘩啦啦摸兩遍,就起身走人。我每天陪在他身旁,看他不把練琴當一回事,真是恨不得打鴨子上架。溫勸厲言威脅恐嚇無效下,有時甚至搬出:「你知道有種媽媽叫『虎媽』嗎?」對滿臉疑惑的他,先稍微解釋一下虎媽的「壯舉」,然後繼續:「虎媽都嘛要小孩每天練一、兩個鐘頭的琴,你看,我才要你練多久?十分鐘?」不知道是唬他還是唬自己,我一旁說得義正嚴辭好不過癮,自由慣了的孩子,只回我一句:「但妳不是『虎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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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

早上去散步時,想到了這句話:

「至少,我從自己的試驗中學到:如果一個人自信地朝着夢想的方向前進,努力地過著想要的生活,他將會在平常的時刻 中遇到意想不到的成功。 (“I learned this, at least, by my experiment: that if one advances confidently in the direction of his dreams, and endeavors to live the life which he has imagined, he will meet with a success unexpected in common hours.”)—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

喜歡梭羅,雖然是鼓勵的話,說起來也很溫遜;像他用「遇到(meet with)」,而非「得到」或「贏得」等強勢的字,似乎:有夢想和努力,某種成功就會自然發生。

年老的蜘蛛,我們的貓。

黑貓蜘蛛的狀況不是很好,體重迅速下降,鬆垮的腹部整整瘦了一大圈,腿也日漸虛弱蹣跚。給家庭獸醫打了電話。他們擔心,蜘蛛的器官開始shut down,來日可數。

蜘蛛十八歲,以人類的年紀來算,將近一百歲,是家裡養過最高齡的,也是僅存的一隻貓。直到最近,牠的體能一直是最好的—-強壯碩實的體格,黑得發亮的毛髮。年輕時,牠後腿一蹬,躍上洗臉台又快又帥的姿態,無貓能望其項背。當家裡的貓狗先後死去,蜘蛛孤身而堅強地活著,白天安靜地打盹,夜晚興致一來就喵喵作語,尤其每當我們旅行回來後,牠終夜喵叫不停,似乎有說不完的心情。

白天只有我們兩在家時,蜘蛛大半時間躺在對窗的床邊,打盹冥思。興致來時牠會走近,磨搓我的腳,躺在書桌下陪我一陣子,時間到了,夠了,就慢步離去,是一隻驕傲的貓。老是琢磨著如何和外在保持最舒適距離的我,對蜘蛛的自理自處,自來自去,好奇而尊敬。唯每天下午,孩子一下校車,乒乒砰砰興高采烈地進門,蜘蛛一定會出現他身旁,徘徊打招呼。「Hi Spider!」喊一聲,對家裡動物習以平常的男孩,丟下書包,自顧玩去。

高齡的蜘蛛,老化症狀清楚,體能之外,跟人類一樣,牠的味覺開始改變,尤其對水的挑剃簡直到了固執的程度。牠非乾淨清涼的水不喝,而且開始奇怪地對洗澡水產生興趣。孩子洗玩澡,走出淋浴間,身後總拖著長長的水滴線,蜘蛛湊上前去,舔飲著地板上的水。若忘了關淋浴間的玻璃門,就會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在蓮蓬頭下舔飲,接著舔洗自己。

最麻煩的是,蜘蛛開始對貓食失去興趣,吃得極少。我們給牠少量的食物,並不時更新,但牠幾乎完全不碰貓碗。一向只吃低熱量貓食的牠,變得只願意吃各種鮪魚、蝦子或雞肝等有強烈口味的貓零嘴。知道長期下來,這些高熱量的零嘴對他的健康無益,一邊餵牠吃動物用的維他命補充體力,我卻又不免矛盾地嘀咕:到了這樣的年紀,你愛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雪過的午後,曾為貓狗或突然病發,或在眼前一天天衰羸離去,流過許多淚的我, 抱起蜘蛛。懷中的貓輕盈如嬰兒,雙眼渾濁不清,脆弱無防。輕撫下,牠開始發出咕嚕快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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