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 Life Journals

寫字這件事

typewritter and books

寫東西的日子很久了,幾乎是打從會認字寫字以來,打從第一篇作文刊在故鄉的小學生園地上,打從大學在唱片公司工讀時寫創意文案,畢業後任職雜誌社和報社,採訪寫稿,採訪寫稿,出國後文章散件此間中文報紙副刊,網誌時代以來,從未脫離文字,從未間斷的貼文….。翻譯加自創,不知不覺,出自手裡,面世的文字也有百萬多字了。

然而,這些一字一字的寫譯,意義何在?多年來,一直難以正視寫作對自己的存在意義;甚者,以幾近嚴苛的態度,檢視對這項愛好的投入。當讀到史蒂芬金手不釋卷,一年裡除生日那天,創作不息;讀到Toni Morrison利用小孩就寢或起床之前的短暫時刻,投身寫作,作家勤奮不懈的身影,歷歷眼前,深為讚佩而又自形慚愧。

寫作對我一直是神聖的,屬於飽讀經史、滿腹文采之士的專利,代表伏案終夜,勤耕不輟的毅力,疏懶的我以天性的喜愛親近癡迷,但同時卻因嚴格的自省而頻頻怯足,一近一離,徘徊之間,轉眼中年已至。

幾番想棄筆,遠離書寫,然而如鬼魅附身般,不知不覺地一次次地回到書桌前。那些安靜得只剩風聲的午後,寂默得只聽見自己心跳的深夜,沈思獨處,手指下川流而出的絮言描述,安撫了不安的靈魂,釐清著迷惑,療癒了傷失,日日夜夜,我回到指尖與眼前的方寸之間,尋找救贖。耳際不時傳來,國中一年級時,啟蒙的國文課吳老師諄語教誨:「文章在求真、善、美。」永遠把「真」擺在最前頭。

持續平實無華的文字,掏出心肺的同時,也檢視著暴露與隱密的詭異,瑣碎光陰與思緒的局限,琢磨著距離的藝術,斟酌散文的粹美。與自然、生活、心情忘我對話中,文字不但紀錄了一路走來的痕跡,也不斷提醒自己:謙卑對待生命,淡然經歷人間。

「來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人的地方,只因一對明亮的眼睛,」以如此的初心與神往看待感情與寫作,不論海角天涯,風起雲止,願文字成為生命的靈光,或許有時因懷疑而忐忑心痛,不變的是,它永遠是那個最靜謐安心的歸處。

台階?

battle ship lego

幾個男孩在家裡玩,一邊吃點心一邊聊天,說電動遊戲,說女生,說到前一陣子紅透的「江南Style」,
「我們不唱他的歌了,他不喜歡美國,他們韓國人要跟我們打仗….。」 平日一旁關照,逐漸不介入小孩玩耍的我,坐下來跟他們聊了一下時事。

朝鮮半島情勢當然也是此間媒體的熱門談話題目,電台裡,被問到美國有何舒緩解決的對策,一位官員說,長遠之計是教育北韓人民,而當務之急,則是找出「台階」給已對民眾放話的北韓領袖下….。

我們談的是攸關千百萬生命的戰爭,還是一個男人的面子問題?小兒的無知,政治的荒謬,著實教人錯愕。

花苞

tulip bulb

常癡心想像院子裡有一種萬紫千紅的熱鬧,去年深秋,土壤冰凍之前,隨意埋了一些球莖—鬱金香、荷蘭鳶尾花、混色的番紅花..都是春天的花。

一整個冬天,它們在寒雪下不動聲色地孕育著,命運難卜。

最近,氣溫終於開始轉暖了。不意間,一群群新花苞開始現身,幾天暖陽,加上一場時節好雨,它們如那句成語,「雨後春筍」般地一一冒頭,一眠長一寸地,煞是青綠。

「小心,不要踩到新的花苞!」每天我對那蹦蹦跳跳出門進門的男孩提醒。「當然不會,媽媽。」他答,或惦著腳尖,或繞道而行。

丈夫這東西

paradise birdPhoto by Chiuying Lu

偶然讀到這篇文章,想到女友們時有感觸:中年以後,妻子越來越強勢,丈夫則越來越溫柔。渡邊淳一無疑道出天下許多丈夫的心情與心路,不論兩人差異多大,一對夫妻能走得夠久,到頭來一定是找到了某種平衡的模式。而渡邊最後一句:與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要死要活,還不如找一個丈夫這東西,兩個人一起要死要活,起碼過得熱鬧些。看似希望,卻帶著無奈的妥協。真是這樣嗎?雙方若多用點心,結果應該不只是熱鬧些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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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淳一/丈夫這東西

丈夫這東西像是沒長大的孩子,有著不沉穩、不安定的特性。他們明明已經結婚了,卻總是把目光轉向外面的花花世界,經常想離家出走,經常想把老婆給換了。他 高興時,你可能幾天也見不到他的身影;他痛苦時,你必須小心侍候他。他還隨時會為別的女人心動、著迷、欲生欲死。他們不像女人那樣專注地愛一個人,努力營 建自己的小家庭。他們總是四處張望、心浮氣躁,心思也時常飄蕩在半空之中。

結婚3年後,他們開始對婚姻感到厭倦,經常發出婚姻是墳墓的感歎。他們對妻子越來越挑剔,要求也越來越多─希望自己的妻子既有閉月羞花之貌,又有高貴端莊 的儀態;既能像僕婦一樣操持家務,又能像豔星一樣風情萬種…這幾項功能分開都沒有什麼難度,放在一起操作,可就難了:有高貴儀態的女人,打死也不可能像僕 婦一樣操持家務;像僕婦一樣的女人,打死也不可能像豔星那樣風情萬種。於是他們很煩惱,覺得自己很不幸,祖墳位置不好,娶了一個一無是處的妻子。

如果妻子問他:「你一輩子都愛我嗎?」他可能心想:「要一個男人一輩子只愛一個女人是極不人道、極殘酷的事。」妻子又問他:「下輩子我們還能在一起做夫妻嗎?」他可能心想:「現在我就已經煩到想逃了,如果下輩子還要跟你在一起生活,我寧願投胎不做人。」

他們開始在外面偷情,如果不幸被妻子發現了,他們幾乎會異口同聲地辯解:「我只不過是玩一玩,又沒當真,你這麼憤怒幹嗎?」好像他們偷情是正常的,而妻子 生氣是非正常的。如果妻子說:「好,那我也去玩一玩。」他立即雙目一瞪,吼道:「男人可以玩,女人不可以玩!」這簡直是強盜邏輯嘛。妻子如果依然不依不饒 地跟他吵鬧不休,他會毫不留情地提出離婚,並且把離婚的所有責任都推到妻子身上,說她素質低、沒情趣、不理解他。

如果妻子真的義無反顧地答應跟他離婚,他又著急了,心裡會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想著將來沒人給自己洗衣、做飯、問長問短,會很可憐。而且要把大部分財產分給妻子,會很心疼。於是他們不再談離婚的事,並且擺出一副好好過日子的模樣。

他們到了40、50歲,就開始恐慌起來,因為真切地體會到自己在變老,如果事業又不成功,便會覺得自己活在一片滯重、沉悶、枯燥、乏味的泥沼裡。他們不甘 心就這樣老去,渴望有新的戀情出現,渴望借少女的青春來讓自己回到活力旺盛的從前。他們被這種想要最後燃燒一次的情緒所折磨,一旦有機會,便會深深陷於這 種愛戀之中不能自拔。

不過,這時候的愛情,開始時如海嘯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結束時如海嘯過後的海岸線一片狼藉、滿目瘡痍。這段愛情一旦結束,丈夫們的精力也就衰竭了,開 始加速蒼老。直到這時,他們對妻子的那顆心才開始柔軟。他們開始帶著妻子上街吃飯、購物,給妻子買禮物,甚至在公開場合情深意切地發表愛的宣言,感謝妻子 多年來對他執著的愛。接下來,他們開始想念的不是從前美好的日子,而是從前美好的晚上。他們在什麼地方都能睡著,電視機前、沙發椅上、火車上、大巴上,但 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他們在餐廳吃飯,拚命地研究功能表,卻不去看那性感的女招待。他們不再抱怨婚姻這個墳墓,而是非常慶幸自己擁有這個墳墓,否則真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有時候想一想,丈夫這東西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讓妻子為他們操碎了心,直到老得連心都麻木了,他才明白妻子的好,才開始對妻子好。

現在,許多女人有自己的事業,不用急著嫁人找長期飯票,因此很矛盾,不知道該不該要丈夫這東西。不過我還是建議要一個,與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要死要活,還不如找一個丈夫這東西,兩個人一起要死要活,起碼過得熱鬧些。

秋天的一封信

fall leaves

無意中發現一封寫給好友的舊信,捕捉了剛到美國時的浮光片影。多年之後,我們都當了母親,我也順利拿到學位,慢慢走在信裡提的、想走的路上。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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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H:

今天是星期天,我和C起了個大早,各自工作(我做功課)了一會兒,赴鄰鎮兩人鍾愛的一家美、義、歐式綜合餐廳,享用Jazz早午餐。一對新人正好在舉辦婚禮。女服務生告訴我們,新人在這餐廳相識,決定在此舉行婚禮。在場的人,認識不認識的,都鼓掌給予祝賀。接著,一位吉他、薩克斯風和大提琴手開始演奏即興爵士…,一種歡喜舒適的用餐氣氛。

新英格蘭正值深秋,各地楓紅繽紛,非常漂亮。經歷了一年,四季不同的風景,逐漸發現,這個迴然不同於台北的環境,有她獨特而深刻的自然色彩。因為冬天酷寒,人們期待著春天的到來。因為夏天的陽光,人們懂得冬天—-聖誕節的團聚,爐火的溫暖…。如我家先生,一入秋天,就像孩子般,期待著各種節日到來。一到春天,便待不住室內,老想往海邊和山裡走。人們與自然的互動,生氣盎然。

如電話中和妳提到的,我正處在秋季班的課程裡,這也是我最後一學期的課。明年春天,就可以展開畢業製作。我計劃做一張教外國人說中文的CD。順利的話,五月就可以結束課業了。

這學期我修了兩們課,除了和妳提到的Independent Study—自己決定議題,和教授私下研習討論;另一門是「女性電影」,看了很多獨立製片,學習從心裡的角度去分析女性在電影中慾求表現。學校雖然不是頂尖名校,自由的作風,理論與實際並重的走向,很適合我的程度和個性。

聽到妳談及自己想快快回到職場的心情;我自己,不知是C寵我太多而日漸失去鬥志,或因為這一年多的平靜生活,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我毫無念頭再回到朝九晚五、為人作嫁的高度競爭生活。回顧過往,花了太多精神和時間擔心煩惱許多不值得的小事與情緒,從未真正落實地去學習生活的點點滴滴。期望接下來的日子,種花蒔草,煮飯做菜,照顧一個愛我的人,讀書彈琴看電影,也許做一點翻譯,寫一點東西…,簡單而真實地生活。如果有個孩子,好好照顧孩子。如果沒有,就好好照顧他和自己,健康平安,足矣。

(一天之後)

Dear H,趕著星期一的作業,信擱到今天才繼續寫完。

剛剛和小狗跑步回來。前兩天這裡調撥冬令時間,才四點半,天已漸黑。我的義大利麵在爐上煮著,一邊在廚房中央的早餐桌上寫信,一邊等著C下班。小狗跑累了,窩在綠絨沙發上休息,一雙骨碌碌地眼睛警覺地盯著四周。我們那隻很皮的小貓「大腳」(因前爪多了一個趾頭)玩著他的小球,踢得滿屋跑;大貓Tiger趴在我面前打盹—這是我典型的傍晚;不過,很多時候是C做飯,我和動物們作陪:)。

相信妳會很勇敢地迎接這「一役」,W也會給妳最大的支持(雖然還是妳在痛。)儘管時空隔距,真心祝福妳,平安順利。問候W,問候寶寶。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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