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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撞記

九月裡一個陰雨的夜晚,我與一隻鹿匆匆照面,熟料,三天後,相同的時間與地點,鹿與我再度不期而遇。

剛開學,入夜後如常去接兒子。車下高速公路後,轉入連接兩鎮之間的筆直主街(Main Street),朝學校駛去。陰霾細雨,時限四十五英里的單線道上,下班的車流如常,不急不緩。很快地,學校那座高聳入天的塔樓便遠遠地亮著光。溫暖的車內正播著有聲書Educated,說書人緩緩敘述作者成長於反現代化的摩門教家庭、直到十六歲才正式入學的特殊經歷。

      突然,天降般地,一隻鹿乍現馬路正中間的雙黃線上,看樣子打算穿越馬路,進入對面住家後的樹林,但顯然被車流困住了,進退不得。車更近時,看得出來那瞪著圓滾雙眼的鹿是一隻已長菱角、俊逸強壯的成鹿。不到十秒之間,牠已掉頭,小馬般地奔回來時處,消失在漆黑裡。

      「過馬路做什麼呢?這樣視線模糊的雨夜,又是車行忙碌的大馬路,不是很危險嗎?」心裡狐疑了兩句,但思緒很快被緊湊的故事給掩蓋了。

住在新英格蘭郊區,遇見野生動物並不算稀奇。

      四季裡群鳥鳩鳴,院子裡從不缺北美小山雀、冠籃鴉、紅衣主教、金翅雀、啄木鳥…;不時還有灰鷹、貓頭鷹與土播鼠等較罕見的訪客。偶爾,從書頁上一抬頭,窗外雪地上,赫然站著一隻灰毛白頷、眼神冷毅的北美郊狼,與人目光接觸後即消失樹林裡,那神出鬼沒,幾近魔幻。

      日常的松鼠、花栗鼠與野兔之外,最常見且聲勢浩大的動物鄰居當屬火雞。

      春光正好、日暖花開的五月天,只見一群野火雞浩蕩而來,胡啄亂鑽,挖土掘根,把院裡初冒的鬱金香花苞挖得一片狼籍。有時,盛開的杜鵑花叢後,一隻威武的雄火雞鼓張傘翅,緊追著幾隻愛理不理牠的雌火雞,一整個早上,求歡者咯咯騷擾,被追求者或近或遠、或拒絕或勾引。

      火雞最猖狂是當人出門路跑時,突然之間,噪聲四起,十幾、二十隻火雞從背後撲來,抓狂似地,你跑,牠們就追,你一停,牠們就逼近啄擊。不解,究竟何時何故得罪了這群禿鷹般頂著青綠禿頭、喉頭上紅色肉垂抖動的不善之徒?鄰居說是因你頭頂上那頂跑帽,紅得刺眼。好吧,乖乖地脫帽臣服,然而這批目中無人的禽類卻仍緊追不捨。又有人說,牠們懷疑奔跑中的你要去侵犯牠們在附近剛孵了蛋的巢…。罪名一概烏虛有,唯被一群過節時家家端上桌的「大鳥」欺負至此,除了遠避,也只能挫敗地暗自恐嚇:若繼續如此狂妄惡行,決將舉報動物管制中心。

            相較之下,鹿外表溫馴俊美,加上小鹿斑比、聖誕老人的鈴鹿(尤其可愛的紅鼻魯道夫)等友善故事影響下,輕易地博取了人的好感。

      冬季一到盡頭,鹿便悄然出沒窗外,獨行或相伴,優雅而警覺地漫步雪地。大多時候牠們迅速來去,唯有一回,一隻碩大的成鹿和樹幹後方的伴侶神態悠然,不急著去哪兒般地端坐在深雪裡、顧盼四周雪景,並不時互相輕觸貼臉,好一會兒後才相偕步入樹林深處。

            有時,散步時會遇見幾隻俊俏的鹿,遠遠地注視著人,羞怯無懼色,你一潛近,牠們即拔腿飛行,當你止步時,牠們也停,遠遠地等待動靜。追逐之間,人不覺一步步地被引入林深之處,回神時,鹿群已無蹤影。              

      如此或遠或近,與鹿始終維持著相安無事、甚至友好的關係,直到那場意外後,對鹿不覺改觀了。

      雨夜與鹿擦身而過的記憶猶新,三天後,同樣地接了兒子,回到主街歸途上,夜更深,街燈遙距的馬路也顯得更黯淡。母子正閒聊著學校的一天,黑裡,轟然磅地一聲,某個龐然大物從車右方直撞而上,頓時車晃人驚魂,攫緊方向盤,當意識到攻擊者是一隻鹿時,「歐,不,歐,不,」懊悔無措瞬間一股腦湧上。

       「媽媽沒關係,沒關係,」一旁的青少年在驚嚇中不忘送上擁抱與安撫。

      驚愕中,車繼續滑行,心裡七上八下閃過各種問號:幹嘛無緣物故跑來撞我?不知牠傷得如何?該回頭去看看嗎?會不會皮開肉綻、傷勢慘重?若牠死了,我拿那龐大的屍體怎麼辦?

      終於把車開到一間農產超市停車場,下車一看,右側保險桿嚴重凹陷、車門卡裂、輪圈變形,再次驚覺到那隻飛奔中的巨鹿身具多麼強大的撞擊力;隨即慶幸,還好牠是從旁邊撞上,若打正前方而來,衝撞上擋風玻璃,車裡的人更不堪設想了⋯⋯。

      餘悸裡,打電話給先生:「剛剛被一隻鹿撞上,不,不是我撞牠,是牠撞上我。」

      打電話跟地方警察局報案,不久,年輕的警察不急不緩地出現。「現在是求偶季節,很多鹿出沒,行舉瘋狂無度…」語氣毫無意外。

      求偶?馬路對面到底住了何等絕色野鹿,讓這隻鹿失心地橫衝直撞追求?或,難不成我的車在一隻精力旺盛的鹿眼裡,竟如一名窈窕淑女?再看一眼那受傷不輕的白色房車,雖曲線有致,但怎麼也看不出有讓一隻俊鹿賠上性命的魅力。結論:全是賀爾蒙惹的禍。

      探問警員,鹿的可能命運?「沒有,我一路駛來,並沒有見到牠的屍體,可能受傷後跑回樹林,最好就死在那兒,回歸大自然是最好的結局…。」

      早早打烊的農產超市外,無人的停車場上,空氣裡已有秋的涼意,等著警員填寫交通意外報告時,我想著,人生的「意外」是不是就是這樣?晚一步,早一步,許多情況甚至命運就完全改觀了。又想,就算鹿與我雙雙躲過這一回,誰知哪一天,同處或某處,我們會不會再相遇?而下一次,我們或許和平邂逅,或許再度慘烈相撞?而就算不是我,鹿是否還是會撞上別人?(果然,一個多星期後經過這一條路時,路旁閃燈的警車和車主正處理著一樁事故:另一隻莽撞不幸的鹿躺在路邊,奄奄一息。)

      第二天,蝸牛般地把車拖開到鄰近的修車廠。技工一看,嘴呈O型:撞上鹿?看這損壞程度,是一隻巨鹿歐。

      「不,不,不是我撞鹿,是鹿撞我。」急切地表態無辜。不知為什麼,被一隻求偶心切的鹿撞上的事實對我如此重要。

      帳單列印出來,換我嘴呈O型,昂貴的修車費,幸好有保險。

      約兩個星期後,開著紅色福特小租車行過主街時,路旁豎立了一面黃色菱形標誌,一隻俊美的黑鹿奔跑其中:此區有鹿出沒。

      近年來,有鹿為患已成事實。住家周圍覓食容易的生存環境吸引了野生鹿群的大量遷移與繁殖,原本習慣沒有人類安擾,消化系統甚至先天緩慢以保存能量,便於長途旅行的野鹿群,逐漸改變其體能與生活型態。另一方面,野鹿可能傳染萊姆病(Lyme Disease)、破壞農作園藝植物、導致交通意外等問題,卻也促使了居民不得不設陷或噴灑驅蟲劑驅逐。野鹿的生態日漸改變,與人類的關係更密切,也更複雜甚至危險了。

      幾天後,收到訂購的鹿哨(deer whistle)。

      「好主意,妳兒子坐在一旁可以沿路吹哨子警告,」散步時,跟鄰居南西提到整個事件。

      「歐,不,不,哨子是安裝在車盤下,車行風震動時會發出尖銳的哨聲,以嚇阻附近的鹿。」

      察覺自己的誤解後,南西笑了,我也笑了,腦裡不覺浮現這樣的畫面:車行林野間,少年一路吹哨,四周群鹿紛紛豎起耳朵,警覺而飛快地走避。日暖風順,一路行去,鹿、人與車皆平安無事。(刊於03/30/2019《世界副刊》

雪嶺一年間

深冬週末,重返熟悉的佛蒙特雪山。零下七度C的冷冽寒風裡,我包裹緊密、全副武裝地搭上纜車,朝三千多英尺高的山頂而行。連續兩天的大雪後,蜿蜒如蛇的雪道白綿厚實,是滑雪人最愛的粉雪狀態。隨著緯度攀升,四人共乘的纜車在狂風中晃盪,騰空的腳底下,滑雪客簌簌的身影由遠而近而遠而消失,兩旁的針葉林覆滿新雪,放眼望去一片銀白世界。

纜車終至盡頭,乘客紛紛落地,朝各自喜愛的雪道滑去。一右轉,無垠的山脈盡現眼前,蔚藍天空下,這片素有「東岸之獸」美稱的 山峰層巒疊嶂、連綿天際。

慢慢地移動腳步朝山底滑行,我小心地避開奔馳的滑雪熟手與莽撞的雪地滑板客。經過第一座崖邊時,我煞車駐足,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地點:正好一年前,初學滑雪的我在這裡慘摔,困陷山頭,最終由救護人員以雪上摩托車拖載下山,結束惡夢一場 。

生長於台灣離島,赴美前從未見過雪的我,去年第一次穿戴上厚重裝備,與一群幼兒和初學者在山腳的學習區學滑雪。姿態僵滯、腳步踉蹌,中年的四肢與神經如臨大敵般地踏出第一步。接著數趟滑雪之旅,乘著電動「魔毯」上坦坡、反覆練習之後,憨膽的我逐興起搭上纜車、嘗試正式雪道的念頭。

先生與兒子陪護下,我緊張地搭上長纜車,沿途無心欣賞寒冬美景,一昧擔心著到了頂端的卸客處,纜車不知離地面還有多高?人會不會被移動中的座椅騰空拋出?又想,纜車只載人上山,不送人下山,上去之後不管情況如何我都得硬著頭皮滑回山底,雖知最糟不過就是一路摔滑,或是扛著雪板長途走下山,然而,未知的恐懼漸如惡魔籠罩,心跳隨著高度和盡頭的逼近而不斷加速;當纜車終於攀至3610英尺高的山頂時,倉皇落地的我心緒已亂、腳已軟,未戰氣先竭。

兒子前導,先生隨後,一前一後護法,連聲「不要怕,慢慢來,」地鼓勵下,我怯步跨向一條豎著初級綠色標誌的雪道。果然,才開始往下滑,一見山之陡險、冰雪之滑溜,雙腿頓時完全失控,人直直往下溜衝,怎麼也停不下來。尖叫著:「我要摔了,我要摔了,」學過的所有技巧全被拋向雲端,啪地,瞬間人已狠摔,雪板脫落,四腳朝天,魂飛魄散地癱陷崖邊。先生立刻從上方拉住我,兒子來到下方擋護,「媽媽,我撐住你了,別怕別怕,」但恐懼教人失控,我使勁地把先生往坡下猛拖,結果三人一起下滑,大腦一片混亂,「我要死掉了,」地尖叫著。「你們需要協助嗎?」滑過的雪客看到我們的狼狽樣,關心地問。一家三口全深陷泥沼,只因我對未知的想像與恐慌。

起身、深呼吸,終於從慌亂中掙脫,父子兩確定我可以往來路攀走、回到不遠的纜車操控室求助後,便繼續他們的行程,很快地消失在無垠的山脈和林間雪道裡。扛著雪板,拐著輕微扭傷的腿,我逆向走回山頂。操控室的年輕工作員與地面聯繫後,不久,一位救援隊的灰髮老先生駕著雪上摩托車來到身旁,幫我平躺在車後的拖板上、繫緊安全帶後,身手熟練地啟動引擎,拖我下山。

風疾電馳地,車往陡坡下衝俯。背脊下,山的起伏震動襲擊肺腑。腦中浮現埃斯基摩人拖載貨物、縱橫雪地之景。緊閉著雙眼,我努力不去想像被拋出板外、葬身雪堆的可能性,默禱著,讓這一切儘快結束吧。

保健室裡,經護理女士檢查,腿無大礙,只需冰敷處理。當她再度拉開簾幕,家人熟悉的面孔出現的那一刻,我喜極欲泣,不用說,一場短暫的滑雪處女秀被迫宣告:挫敗落幕。

如今,一年之後,站在同一座山頭、同一個轉角處,天藍如記憶中的海洋,空氣一樣又冰又薄,雪道彎長如昔,我站在崖邊,仔細地俯視這一片山,白雪皚皚,群峰巍峨

,景色依舊懾人,但並不如記憶中的可怕,甚至顯得可親。

飽覽自然美景後,我提氣敞胸,御風而下,隨山或迂迴婉轉,或俯衝與風競賽,姿態與技巧無疑尚有待進步,但一路暢行,直至山底。

回首來時路,難以相信,一年之間,自己與山、雪已建立了全新的默契。

入冬以來,不論狂風巨寒雨雪,買了季票的家人和我再三重返,上上下下、跌跌爬爬山嶺反覆練習,決心與雪為友、與恐懼共處,一路觀察偷師好手們如何以矯健優美的身姿或俯衝、左傾右斜,板刃切冰,或奔馳滑曳,濺起滿天飛雪,或如輕功凌越,出神入化。

慢慢地,我懂得如何控制雪板與腳力,如何把重心放在單腳,逆向踩雪以轉向,如何從傘型改向平行順滑。如何調整心態,傾聽雪的狂言或細語,熟悉其脾性:乾雪刮裂刺耳,濕雪泥濘拖滯,初雪後的粉雪綿密柔軟,只要控制好心緒與板刃,雪不會滑摔、拖滯甚至埋滅我,反而會幫我、推我前行。我也學到,爬坡前需要更用力滑行以累積上坡時的衝力,下陡坡時轉身逆向可減速,來到平坦處,調整氣息稍歇腿力,繼續迎接下一段起伏,一次一次地,終將安抵起點。

不禁想,如果去年那一摔後,從此放棄滑雪,或自我設限於學習區,不再搭纜車上山,我的記憶不但將永遠卡在那個慘不能賭的跌倒畫面裡,也將永遠無法領略獨自置身雄偉山脈間,當陽光灑遍無人林間雪道時的神秘靜謐,或風呼嘯抖落樹梢時,細雪吹拂臉上的冰柔,更無法追隨另一半的身影,趕在夕陽染遍眾山脈之前,並肩佇立於高崖邊,一起經驗那份天地之間巨大與渺小並存的震撼。

如果那一摔後,對滑雪避而遠之,我將無法精進技術與經驗。不論學習任何新技能,若要成為專家需要天份、個性、練習和運氣,並非人人可為;但要學會或勝任該技能,通常只需要練習和決心。滑雪教了我,只要練得夠久夠勤,大腦和肌肉養成習慣了,總會有一定成果。過程中或許會受挫甚至受傷,因為經驗與知識尚不足,但若不心急,休息修護後再度上陣,總會再度進步。即使因為需要重新調整而退後幾步,但來來回回地,終將達到某種程度––一個比剛起步時更好的程度。不論過程歷時多久,一切從第一步開始,也從跌倒的地方開始,因為不放棄,一路的甘苦終將累積成深刻的經歷。

如果沒有繼續上山,我不會邂逅沿途無數的滑雪故事。故事如,一回,與六十歲的單身女子珍同纜車,同為新手的兩人相談甚歡,決定相偕挑戰較容易的路線,結果一起滑了一整天,聽她聊七十三歲的男友和八十幾歲的友人如何熱愛滑雪,她如何為愛情和友情勇敢習新技,如何過著約會、旅遊、滑雪、唱歌⋯⋯活躍的退休生活。

故事如,五十八歲的女教練海倫,三十幾年來以山為家,協助教導盲童,以聲音引領他們享受滑雪的樂趣。故事如,許許多多紐約和康州客,一早五點多出門,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只為這片山之壯闊、雪的綿厚,只因上了這「白色鴉片」之癮。

最珍貴地,如果沒有上山,當十四歲的兒子侃侃而談如何自我挑戰、征服了一座座的雙黑鑽石雪道,如何飛縱於雲海下、陡峭蔓枝的林間,如何跌倒、克服恐懼,如何嚐到無限的快感與成就感⋯⋯,我恐將無從領會、難以共鳴。因為滑雪,我在跑步與游泳之外,又多了一項可以和青春期的男孩同行的戶外活動,得以不斷地互相鼓勵、彼此喝采。因為滑雪,我與心愛的人更親近;因為同處於一座山,我們一起蛻變成長。(刊於《世界副刊》2018年7月6日

善待過往的足跡

一直是個很少回頭看,對往事不夠著心的人。

曾與先生談到,不論年紀多大,做了多少事,不知為何,卻難掩一股總覺得自己像個新手,對新事物技藝戒慎戒恐,深感能力不足的挫敗感。

「或許,大多數人在你這年紀已經開始放慢人生的腳步, 而你仍不停地在開始些什麼,」他說。

或許吧。二十年前離家,在異鄉一切重頭開始,以極差的英文拿學位,做完全外行的工作,後來開始學做飯、跑步,每隔一段時日就拿一首全新的曲子挑戰自己…。就這樣,我不斷地往前看,不斷期許自己:一個月跑幾英里,一年跑幾場半馬,何時跑全馬,速度要多快,幾個月內要彈好一首蕭邦的夜曲,一年看多少書,寫多少字…,往前,往前,不斷地朝下一個自訂的目的前進(這屬於個性上的某種偏執,無關自謙或炫耀。)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我永遠處於新手的姿態,永遠有個更快、更難、近期達不到的目標。同時,我只看到自己的速度還不夠快,琴彈得還不夠好,菜煮得不夠老練,書讀得不夠深,只看到種種不足,卻忘了一路來的累積。

然後無意間,翻到年輕時在女性雜誌社寫的一篇訪問稿。

二十幾歲時,我任職於一家著名的女性雜誌社,凡特色餐廳小店 、化妝時尚等等主題都得報導,其中人物採訪是我的最愛,訪問作家藝術家名人成功人士,聽他們談奮鬥故事、創作背景….年輕的心不時受到各行各業傑出人士的經歷刺激與激勵。

其中,訪問梁朝偉是一次特別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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