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花影
蔚藍天空,美麗的春天,空氣充滿了果樹花微甜的香味。Another beautiful spring morning. The air is full of a subtle sweetness from the fruit tree blossoms.
院子裡的荷包牡丹(淌血的心, Bleeding Heart in the garden)有個浪漫傳說:古時一位美麗少女,為充軍遠方的良人繡荷包寄相思,一一掛在窗外牡丹枝上,化成這心形紅花…。
院裡的藍肺草(Blue Lungwort, Pulmonaria)。
紫色鈴鐺狀的小花,絨毛葉上有白斑點,像肺疾。很久很久以前種的,今春開得特別好。
根據中醫,浸泡後對胸腔疾病有很好的療效,治療腹瀉效果也不錯,另一株好花,請常開。
五月的清晨,團簇的杜鵑花,垂開在謝了的蘋果花瓣上。
所有隱密的過去,新奇的未知,盡藏在迸綻前的這一刻。
Rhododendron, the moments before blooming…
Photos by Chiuying
微小凝重的身影
近來練琴時,習慣低著頭,拱著背,如一名老嫗,脊椎似乎難以支撐身體的重量,任由它癱墜。
記得,多年前曾經在成人音樂中心,見過類似的背影。午後微光的安靜教室,那個瘦逸的男人,縮在老舊的演奏型鋼琴前,彈著貝蕭邦的幻想曲。從背後望去,身著白色上衣,褐色長褲的老人,瘦骨嶙峋的長手指,急速橫越過黑白鍵;那身影微小而凝重,音樂或流洩或和穩,力道重而不躁,馳而不喘,駐足細聽,彷彿一生的歷練愛戀悔恨瞭然,都穿過手指,吐出,消失,吐出,歸零。
青春時神采飛揚,坐在琴前,總想駕馭每個音符,駕馭一切。年紀越大姿態似乎越小了,大多時候不過就著琴,互相傾訴安慰,只想緩下呼吸,讓每一口更深遠。
Photo by Chiuying
善待過往的足跡
一直是個很少回頭看,對往事不夠著心的人。
曾與先生談到,不論年紀多大,做了多少事,不知為何,卻難掩一股總覺得自己像個新手,對新事物技藝戒慎戒恐,深感能力不足的挫敗感。
「或許,大多數人在你這年紀已經開始放慢人生的腳步, 而你仍不停地在開始些什麼,」他說。
或許吧。二十年前離家,在異鄉一切重頭開始,以極差的英文拿學位,做完全外行的工作,後來開始學做飯、跑步,每隔一段時日就拿一首全新的曲子挑戰自己…。就這樣,我不斷地往前看,不斷期許自己:一個月跑幾英里,一年跑幾場半馬,何時跑全馬,速度要多快,幾個月內要彈好一首蕭邦的夜曲,一年看多少書,寫多少字…,往前,往前,不斷地朝下一個自訂的目的前進(這屬於個性上的某種偏執,無關自謙或炫耀。)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我永遠處於新手的姿態,永遠有個更快、更難、近期達不到的目標。同時,我只看到自己的速度還不夠快,琴彈得還不夠好,菜煮得不夠老練,書讀得不夠深,只看到種種不足,卻忘了一路來的累積。
然後無意間,翻到年輕時在女性雜誌社寫的一篇訪問稿。
二十幾歲時,我任職於一家著名的女性雜誌社,凡特色餐廳小店 、化妝時尚等等主題都得報導,其中人物採訪是我的最愛,訪問作家藝術家名人成功人士,聽他們談奮鬥故事、創作背景….年輕的心不時受到各行各業傑出人士的經歷刺激與激勵。
其中,訪問梁朝偉是一次特別的經驗。
我以為雪是無聲的
我一直以為雪是寧靜無聲的,
就像我以為花無語,水過無痕,白雲只不過是一片又一片的氣層,沈默的人無話可說。
背負著無知,惚惚走過一季又一季,直到來到北國最深冷之處。
我才知道,
夏日繁花說著寒冬的掙扎,春陽與水的滋潤,土地的供與。
我才知道,
冰下的湖水依然流動,灰霾的天空預告著一場暴風雪。
急雪霹啪如拍打,細雪梭梭如舞者輕落。
雪花有六個邊,每一朵都不同。
雪厚時,可以直立一座雪人,平躺出一個天使。
冬鳥不走,清雪黎明裡,紅衣主教啼唱單音節清脆的歌,山雀連綿地喚“sweet, sweet”。
我才知道,
思念可以比永遠長。對坐夠久,沈默的人,故事比想像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