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 October 2012

迷途的光–讀「The Light Between Oceans」

陸地的尖端,一盞長久發亮的燈,黑暗裡指引著海上的船隻,帶領它們安全靠岸。燈塔在我心中一直有一股孤獨而可靠的溫暖力量,因為喜歡燈塔,喜歡燈塔的故事,我讀起這本小說。

「The Light Between Oceans」故事發生在一九二〇年、澳洲西部海上一個叫Janus Rock的小島。主角湯姆剛從歐洲一次大戰前線返鄉,戰爭的傷痕陰影下,接受了孤寂的燈塔守望員一職。Janus Rock與世隔絕,離最近的本土也要半天航程,每三個月來到的補給船,是湯姆和年輕妻子依莎貝爾與外界唯一的接觸。

故事一開始,伊莎貝爾在海邊發現了一艘泊船,船上有具男屍,和一個兩個月大的女嬰。遭受兩次流產、一次死胎的伊莎貝爾認定那是上帝的禮物和旨意,一意把女嬰收養為己有,在無人煙的孤島裡安度家庭生活;雖然知道那是違法也違背道德的決定,因為愛與不忍心,湯姆隱瞞實情未報,從此埋下無限的自我折磨。幾年後,湯姆和伊莎貝爾偶遇苦尋失蹤的丈夫和幼女的生母,良心譴責之下,湯姆匿名給生母寫信,告知孩子安在,最後秘密終於被揭發了,湯姆勇於承擔一切以保護第四度失去孩子的伊莎貝爾,然而痛失摯愛的妻子,卻難以原諒丈夫的背叛與傷害……。

一對好人,一念之間,犯下了一個錯誤,從此如何面對它?「The Light Between Oceans」的主題,打開了讀者的思索與討論空間:如果你是湯姆你會怎麼做?如果你是伊莎貝爾呢?

這本書是律師出身的澳洲作者M.L. Stedman的處女作,一開始許多關於燈塔的運作技術和澳洲西岸早期的歷史與地理描述,讀起來難免有點乾澀,但是隨著故事發展,漸入佳境,兩位母親失去孩子之痛,讀來令人痛心,而湯姆所展現的道德勇氣,與依莎貝爾的婚姻經過狂風巨浪後,如何修補,繼續走下去,都讓人唏噓感動。

除了故事情節,書中藉由燈塔的隱喻,探討人性的盲點與弱點:人的一生必須作出太多決定了,有時候,你看得到遠方的目標,卻看不到最近的自己,「就像燈塔一樣,照耀到遠方的船隻,卻照不到腳下周遭。」而當你無心或有意地犯下一個錯誤,從此如何與謊言共存,如何用一輩子去解釋彌補,更甚者,如何原諒,都是大哉問。

關於原諒,藉由下面這一句話,作者做了充滿人性的寬容結語:「你只需要原諒一次就解脫了,而怨恨,你卻得整天、每一天與之糾纏。你得不斷地想起所有不好的事…….我得列出長長一列名單,以確定,我把那些人恨得不多不少剛剛好,以確定,我把恨這件事做得很好…..不,我們都有選擇的,我們都有。」(You  only have to forgive once. To resent, you have to do it all day, every day. You have to keep remembering all the bad things. …I would have to make a list, a very, very long list and make sure I heated the people on it the right amount. That I did a very proper job of hating………. No, we always have a choice. All of us.)

是的,我們都是有選擇的。

 

秋天的路跑

溫暖的秋天,我出門去跑步。

先生出差,或不想開車到鄰鎮沿湖跑的日子,我就在住家附近跑。

家在一個安靜的山坡上,人車稀少,馬路兩旁的林蔭步道跑來很理想。我在門口車道上暖身後,往坡下跑,到了盡頭的圓環,繞一圈回來,經過家門,往坡上而去,繞過坡上的幾個圈,朝另一個坡下跑,最後再沿著社區外的河邊馬路,跑回家。

下坡時用大腿的肌肉控制速度,隨風而馳的感覺,暢快如飛。上坡時,如拖重的馬車,步伐小小地,用力爬,很快就汗流浹背。一抵坡上,先苦後甘,足履平地,腳步輕盈,可以感受跑起來不累的舒服。

秋天,落葉成堆,風一來,把葉堆吹散了一些,又聚集了一些。樹葉在陽光裡金黃閃爍,腳底下稀搓作響,各種造型和顏色的房子靜謐地坐落其中,一不小心有如跑入一則童話故事裡。

童話裡,人們過著一種表面規律平和,而內在如生動戲碼,帶點神秘的日子。

星期一是社區的垃圾日,空的垃圾筒被收垃圾的人奮力一丟,有的橫躺在人行道上,有的口朝底,風一刮,便往山坡下滾去,拖回來時,缺蓋缺手把,仿佛經歷一場災難,疲憊不堪。偶爾,幾張絆著桶子亂飛的廣告雜紙,掉落的果汁牛奶瓶,透露著尋常百姓的生活習性。

星期五是割草日,也是社區最熱鬧的一個清晨。幾部轟隆隆的割草機聲中,我在五、六名割草工人的注目下,跑出跑進。

平日最常見的風景,除了那對牽狗散步的中年夫妻,還有每天早上相偕散步的三位老太太,一中一法一義裔,法義裔兩位已是美國人,中國奶奶以前常拿著字典跟她們比手畫腳。有時我陪三人散步,將近一個小時下來,聊得很愉快,但氣不喘汗不流,近中午時,我就再出去跑一趟。那時氣溫提高了,是一天中最 溫暖,也最安靜的時候,幾條街不見半個人影,如一座空城。

有時我會碰到半退休,正要出門或回家的鄰居吉姆老先生。話不多,開著金龜車的他,見到我就把車慢下來,叭叭叭喇叭按得響亮,接著搖下車窗,對我豎起大拇指,我拿下耳機,揮手對他大聲打招呼。

有一次,兩輛警車停在一戶熟識的大宅前,花園內的屋裡,遠遠傳來如爭吵聲。那天先生回來時跟他提起,愛看小說的我,猜測那是中年男女主人感情糾紛,先生卻答,任何事都有可能,外人無從知曉…;我的八卦熱勁頓時夭折。

幾次,經過河邊時,忙碌的車潮正遇到紅燈,迎面而來的是住在不遠的公公,他剛從每早固定去的速食店喝完九十九分錢的咖啡,讀完報,開車回家的路上。其實並不 順路,但退休了的公公喜歡在我們家附近繞,幾次默默地幫我把垃圾桶拖回車庫門口,除非事先告知,通常不會來按鈴。沿河的大馬 路,上班的車流不息,颯颯而過,公公無法停車打招呼,按了聲喇叭後,隨車潮前進,但回去之後他一定會跟婆婆提起,之後婆婆會轉述,或是說兩老很高興知道我保持運動,或是,很高興我跑時穿著他們送的運動外套…..。

有一段時間,幾條路跑下來發現好幾間房子出售中,經濟不景氣,子女獨立的家庭,不再需要住大房子。一塊塊仲介招牌插在房子前,滿地落葉中,難免有幾分寂寥,我快快跑過那些招牌,跑回家,給先生發了簡訊:有這樣的跑步環境很幸福。

 

微笑

琴房外的午后,微笑的菊,微笑的天使,聽我一遍遍練習舒伯特的即興曲Op.90 No.4。

流動纏綿的旋律,微笑的舒伯特。

微笑的我,想起年少時為什麼決定學琴。

極地裡找到光

作為一個重複的經驗比全新的還多的大人,孩子成長過程中種種新鮮的「第一次」,總讓我興趣盎然。看著一個小生命在各種「第一次」的涵養下,慢慢成長,成為他就是他,而非其他任何人,是育兒過程中最神奇的一部分。

許多第一次,像春天初綻的花朵,令人愉悅驚喜:嬰兒的他,第一次看到窗外飄雪時閃亮的眼睛;幼兒時第一次目睹火車從面前疾駛而過、飛機起飛時的目不轉睛;第一次拿掉單車學習輪的驕傲表情;當然,還有他第一次跳水,第一天上小學,第一次注視著侍者把香草奶油澆入滾燙的舒芙裡,嚐一口後,對侍者舉起大拇指滿足讚許;第一次試吃高達乳酪,拿起一小片,嗅一嗅,咬一口,「嗯,很好吃耶。」臉發亮,從此那奇特煙燻的起司成為他的最愛之一。

有些第一次,則像迅不及防的雷電,讓他和大人都措手不及:他第一次跌倒撞地,額頭瞬間冒出觸目驚心的大膿包;看他吃下第一口成人的食物,我的複雜感觸—-那向來只吃奶水的純淨胃腸,從此受世俗污染,一去不復返。然後,他第一次看到動物互相廝殺的紀錄片,第一次看到寵物死亡,聽到「霸凌」,「自閉症」,第一次發現同學的父母離異了…..。

人生如快速班車,不斷往前。孩子累積著人生經驗的同時,現代父母一路幫他遮掩不該看的,捂耳不該聽的,選書、選電影、選電玩、選旅遊地、選新知識,努力地種花植樹,想為他植出一幅最安全美麗的風景。因他熱愛搖滾樂,他的父親從幾百首音樂中,過濾掉色情暴力不堪的歌詞,選出出數十首時下最熱門、適合他心智的樂曲。

然而不論如何過濾,總是有漏網之魚,不論如何拖延抵抗,依然抵不過現實的巨獸,他從周遭、玩伴之間、學校帶回來的字彙與訊息開始讓人咋舌。幸好孩子的心思到底跟大人不同,有些經驗,你瞋目結舌,他一派不在乎,如風吹拂,一覺醒來全不記得了。有些經驗,你說沒事沒事,他好似風雲變色,惦記數日。

至於無菌世界,就像海市唇樓,不健康也不可能,就讓他在適度的守護下,以自己的心智和方式,去解釋世界,去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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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Y!!

林蔭步道上,撞見美麗的孩提時光。

巧思的人,在跳房子裡繪上多彩的花草魚蝶。四方格裡塗滿了繽紛,遊戲多了份想像的風景—如魚悠游,如蝶飛舞。午後的孩子,飛揚的裙擺,嬉笑的聲音,通紅的臉蛋泛著光,火紅的心撲通撲通地喚著:「來玩啊!」

放下矜持,拋開煩憂,輕盈地,如孩子般,跳躍,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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