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 September 26, 2014

尋找薇薇安·邁爾(Finding Vivian Maier)

Undated

September 3, 1954. New York, NY
Kiddieland, September 1966. Sandwich, IL
May 5, 1955. New York, NY
Undated, Chicago, IL
1954, New York, NY
June 1953, New York, NY
August 16, 1956, Chicago, IL
Undated, Chicago, IL
September 24, 1959, New York, NY
1959, Los Angeles, CA
Emmett Kelly as the clown figure "Weary Willie", Undated
Und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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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uary 26, 1955, New York, NY         October 8, 1954, New York, NY December 2, 1954, New York, NY
Undated
April 26, 1956
1959, France
September 18, 1962
July 27, 1954, New York, NY   vm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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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第一次看到薇薇安·邁爾(Vivian Maier)的攝影作品,我當下被攝住了。

一張張黑白的街頭攝影,直接而強烈,不管是孩童,少女、工人,商人,女人,男人,街民,殘障者…,鏡頭帶著冷靜的距離,又毫無畏懼地介入,精準而深刻地捕捉每一個人瞬間的表情與感情。「一張好的照片可以抵上千言萬語」,腦海裡直覺浮現當年「人間」雜誌裡的照片,也想到布列松。很快地,我找到更多薇薇安·邁爾的作品,包括許多獨樹一格的自拍照,看著看著,不斷被這位攝影師對人與世界的觀察,冷眼嘲諷近乎殘酷,同時卻飽滿著難以言喻的感情,震撼著,心裡也不斷地冒出:誰是薇薇安·邁爾?

網上和關於她的記錄片「尋找薇薇安·邁爾」(Finding Vivian Maier)中,我一步步認識了這位神秘攝影家謎樣的背景,也彷彿讀了一段教人低迴不已的人生故事。

二〇〇七年,芝加哥一名房屋仲介、車庫舊物收集狂兼業餘歷史學者John Maloof,在一場拍賣會上買了一箱以芝加哥街景為拍攝主題的底片,物主署名薇薇安·邁爾。燈光下檢視那些底片時,Maloof直覺手上擁有的是一些極為精彩的作品,一一掃描時,心中不免好奇:薇薇安·邁爾是誰?google的結果卻是一片空白,網上完全沒有這個人的資料,除了那些底片,薇薇安·邁爾彷彿不存於世。

從夾在底片裡的字條和收據,John Maloof找到薇薇安·邁爾置放在一間廢棄儲藏室裡的更多箱子。收據、信件、車票、船票、衣物、帽子、鞋子….數十只深鎖的箱子顯示薇薇安·邁爾習慣收集一切的習性,也讓Maloof找出更多底片和數量眾多的八釐米影片。照片內容橫跨一九五〇至七〇年代的紐約、芝加哥,並遠及埃及、泰國、南非等地。總數驚人的二十五萬多張底片中,沒有一張被沖洗出來過。

買下薇薇安·邁爾的第一個箱子兩年後,Maloof再度google,這回,她的名字出現在一篇簡短的訃文裡:薇薇安·邁爾數天前去世。文裡訊息有限,卻足以讓Maloof發現薇薇安·邁爾生前是一位保姆。透過訪問眾多前僱主和她照顧過的小孩(現已中年),他慢慢把一個藝術家的面相拼圖填上,揭開薇薇安·邁爾的面紗,只不過,面紗下依然是一團謎。

除了捏造口音,薇薇安·邁爾給自己編造了各種假名,自稱是個神秘女子,當陌生人問到她的職業時,她有時會答:「我有點就像個間諜一樣。」所有受訪者無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世,有人以她的口音猜她是澳洲或法國人,但他們全錯了:她是一九二六年土生土長的紐約人,父母雙亡,除了在法國一個只有兩百五十居民的小鎮上還有一點遠房親戚,她無親無故。

根據那些「認識」她的人形容:薇薇安·邁爾非常注重自己的隱私,是個極隱密封閉的人。受雇時她要求住在閣樓裡,深鎖著門,嚴禁外人踏入。他們描述她的外表:總穿著厚重長外套,帽子,長靴,有如五〇年代蘇聯工人的打扮,剪著極短的頭髮,走路時前後擺動雙手,大步快速,像個納粹軍人跨步行軍。

然而,所有的人異口同聲:不管走到哪兒,手牽拖著小孩的薇薇安·邁爾手胸前一定垂掛著她那檯Rolleiflex相機,總是在拍照。這種掛在頸上的老相機由上往下對焦,對拍攝對象比較不具威脅性,對方也比較不會防備,剎那間的喜怒哀樂可以捕捉無遺。一人回憶說,有一回看到她站在垃圾桶旁,拍攝著被丟棄簍裡的洋娃娃。有一次,她照顧的一個小孩被車撞倒了,眾人圍觀時,她也在按著快門。被她照顧過的孩子說:她老是帶著我們進城,到各種地方去拍照。訪問中,無人相信他們當年的怪異保姆竟能拍出那麼傑出的照片,其中有位老婦說:「拜託,她只是個保姆,」似乎難以把一個性格孤僻,外表不具吸引力的女人,跟有才華天賦的藝術家聯想在一起。

《紐約客》進一步觀察薇薇安·邁爾充滿矛盾的特質:固執又好玩,極好奇又極隱避,是個好保姆但又有無情的一面。報導並探討那個年代,身為單身女藝術家的生存難題;因此,保姆的工作給了薇薇安·邁爾經濟收入與遮護,也給了她出外拍照的自由。換來換去,她受僱於不同的家庭,不投注感情也毫無 糾纏,始終是個局外人。因此,當她在一九五九年,獨自旅行世界,足跡遍及亞洲、埃及、南美…,拍下數千照片,全程之中只有她和和她的相機,並不叫人意外。

Maloof的運作下,薇薇安·邁爾的底片被沖洗出來,處理裱框後,在畫廊辦了展。薇薇安·邁爾,薇薇安·邁爾,頓時之間,美國藝術媒體界驚為天人,大肆報導。攝影評論家拿她與Robert Frank、Lisette Model、Helen Levitt等當代攝影名家相媲美,讚她的傑出構圖,藝術眼光,天生自然的敏銳與人性觀察,極可能名列本世紀最偉大的攝影家之一。

儘管人們對薇薇安·邁爾的生平有了粗淺的認識,但更多的好奇與問題也相繼而出,最主要的當屬:她為什麼不公開、不曝光作品,以享有屬於她的光芒和財富?

從訪談和八釐米片中的聲音言語,可以感受薇薇安·邁爾獨立自主,堅決的個性。她生前收集了大量的每日報紙,對政治、貧窮、種族、戰爭、暴力等等議題及社會底層深為關注,唯對人生的甜美愉悅面絲毫不感興趣。最終,薇薇安·邁爾孤老,死於芝加哥一間小公寓裡。鄰居記得她總獨自坐在公園面海的一條長椅,或在垃圾箱旁徘 徊…,沒有人跟她真正往來交談過。她的一生成為攝影史裡的一篇傳奇歷史。

薇薇安·邁爾永遠享受不到作品所帶來的聲名,也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作品在美國和其他國家所造成的轟動與震撼。再次看著她透過各種玻璃、鏡子,甚至明星照片與泥濘工人的臀的自拍,或冷眼,或撇嘴,或淺笑,更多的是捉摸不定的神情。是不是,薇薇安·邁爾也一直在尋找,自己究竟是誰?

照片取自:Vivian Maier專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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