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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節2014

thanksgiving cheese plate
感恩節,這裡下了一場雪,窗外白雪靄靄。起了爐火,一如往年,一早一邊看電視轉播紐約梅西百貨前的精彩遊行,一邊準備著傍晚的火雞餐,幾年下來已駕輕就熟,一切就緒後,悠閒地等著火雞烤好,陪著家人,啐飲美酒,享受先生挑配的精緻開胃品——綜合起司盤,每一年都有很多要感謝的人與事,今年最欣慰的是,持續追尋著夢想,過著想過的日子。

海奕說他要感謝的則是:
1. 自己健康又快樂
2. 有一個家,衣食無慮。
3. 能善以待人,也沒有人對他不好。
4. 有總是支持他的好朋友。
5. 有一個總是照顧他、很棒的家庭。

Things Isaac are thankful:
1. for being healthy and happy
2. for having a home, food and clothes.
3. for being able to be nice, no one is ever that mean to him:)
4. for having great friends who always stand up for him
5. for having a great family who always cares for him

讀著他的感謝,是今年感恩節最深的幸福。

Happy Thanksgiving!

收成的季節

秋天是新英格蘭盛大的蘋果採收季節,臨近或更遠的蘋果園這時都會開放,招喚著男女老少,走向田野,採收去。

通常,最早的摘採訊息是從超市裡透出:蔬果區最顯眼處,各種新鮮紅潤或青綠的蘋果或堆積成山,或已裝成滿滿的一袋一袋,物美價廉,就等著被提回家。

或,當回顧舊照片,孩子從很小以來,每年這時固定的果園之旅—乘顛簸的乾草卡車、餵拍家禽小動物、坐在樹下草地裡,啃下第一口鮮蘋果;慢慢地,照片變成,修長的身軀爬上樹幹,手搆探得老遠,尋找著樹枝上最紅最大的那顆果實;或,於諾大的果園裡,奔跑嬉戲。

有時,就只是秋天的高闊天空,早晚的寒意,落葉滿地,似乎都提醒著:該去果園走一走了。

連續異常地冷了一個多禮拜後,昨天這裡的天氣終於再度轉暖。下午來到臨近的蘋果園時,天空灰沉,空氣悶濕,套著針織薄毛衣的我,摘完蘋果竟一身汗;秋老虎的威力。

今年我們來得正是時候,泥土停車場上停滿了車子。買了中等約可裝下二、三十顆蘋果的袋子,打算如常,送一點給公婆嘗鮮。孩子大了,對等搭穀車不再那麼感興趣,我們三人就直接向果樹群區走去。紅蘋果,麥金塔,科特蘭等品種蘋果皆已成熟,一旁還有一些熟透的洋梨和亞洲梨,卻不知為何,不太受訪客青睞,而我們可是很喜歡呢。

摘蘋果好玩的地方之一,當然在於可以免費試吃,邊採邊吃,看你一次能吃下多少。找到看起來最甜美的一顆,在衣服上稍微擦一擦,張開嘴大大咬下一口,脆甜汁流,mmm…鮮蘋果的滋味。通常,這也是一天裡吃下最多蘋果的一次,頓時之間,感覺果然更健康了:)。

採完蘋果之後,我們照例去一旁的農場,買幾顆應景的南瓜,吃一年一度的現烤蘋果甜甜圈,喝點熱騰濃郁的蘋果汁,買點農場自製的新鮮蜂蜜或餅乾鬆餅粉…。排隊人潮擁擠的農舍裡,甜甜圈的誘人香味,籃子裡豐收的蔬果,萬聖節的逗趣擺飾…,都讓人染上一種愉悅的感覺:幸運地,又過了風調雨順的一年。收成的滿足。

IMG_0712「媽媽,妳看這顆,這麼完美,拍一張吧。」張開手心,兒子說。

IMG_0713父子合作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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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1754樹梢累累,樹下掉落的蘋果,總給人一種豐收與可惜的矛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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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0696這些亞洲梨又甜又脆,「跟在台灣吃的一樣!」兒子說。

IMG_0697意外發現一個開始築(或已被放棄)的鳥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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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0699果園旁,這些遍地開滿的黃野花吸引了我。拍照時,一位年輕的農人把小卡車停在我旁邊:「妳知道這是什麼花嗎?」我搖頭。「是芥末花(mustard flower),你看,可以吃,吃起來有一種香草味,吞下去時有點辣辣地,」他捏了一片花朵,放在嘴裡嚼了起來。我也跟著做,果然沒錯,入口時清新如草,一吞,舌底一陣微微的麻辣。農人說,可以把花瓣放在沙拉裡佐料,籽可做成芥末;顯然地,蜜蜂也挺愛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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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0710蘋果與南瓜季總是相隨相伴。農舍外,金黃一片的大小南瓜,色彩豔麗的秋菊,成綑的乾草,漲著臉、奮力想抬起大南瓜的小小身軀…,把季節的點綴得溫暖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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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舍自己種的鮮蔬,醃製的果醬和蜜餞,彩繪的南瓜,還有兒子最愛的新鮮蜂蜜…,豐收的一個下午。然後,我開始想著各種跟蘋果有關的食譜:蘋果泥,蘋果馬芬,蘋果派…,加點蜂蜜,撒點肉桂…,彷彿聞到了季節的香氣。

 

變化

white swan

九月以來,我們慢慢地面對生活裡的一些變化。

海奕開始上中學,這可能是他從小到大遭遇過的最大的改變與挑戰。

換了學校,校園更大,老師全新,校規更嚴,科目更多,功課和考試也更重;只不過是過了一個暑假,展開在兒子面前的是全新的一切,再也沒有小學時的熟悉環境與作息,老師的親切呵護,每天上學如輕鬆愉快的去玩耍。

除此,中學最大的不同是上課方式。從待在同一個教室,一位導師負責教所有主要科目,變成,不同的科目得去不同的教室,由不同的老師教授。每天背著沈重書包,在走廊上疾走換找教室,對喜歡規律的海奕是一大挑戰,忘了筆記忘了課本,遲到找不到教室;加上,換了一名以嚴格出名、不苟言笑、言語尖銳的導師,剛開始一個星期,海奕如陷十歲的牢窖,很辛苦。向來是個受老師疼愛的學生,即使有時忘東忘西,上課時神遊一番,但他習慣了小學的易度,老師的讚許;這回,遇到一個連微笑都吝於給予的老師,當一半的同學同樣還沒收拾好桌面,他卻是唯一被點名的….,種種在孩子眼中嚴重的不平與失望,無疑為中學的最初期雪上加霜。

看著兒子頓時間得面對這麼多困難,我一方面自責沒幫他多做準備,一方面從各種角度去解釋老師不是針對他,或許那天心情不好,不要太在意,他也必須加強效率,更專心。如果情況持續,建議他可以跟老師反應,讓她知道她的不客氣話語給人的感受,真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去跟老師溝通;但最主要的,老師已任教二十幾年,飽富經驗,兒子應該給自己和她更多時間和機會去認識與適應彼此…。

但,當他落寞地找不到上學的樂趣,夜裡檢查之後還是擔心著遺忘了什麼功課,坐在餐桌前對著早餐紅了眼睛,難以下嚥,心疼總是難免的。一晚,我坐在他床邊,讓他把正讀著的書放下,對他說:「你知道嗎,每天,我看你放學後認真地把所有功課做完,一大清早,雖不願地,但還是準時地起床,小小的身軀背著兩只重重的背包出門;你知道我們從不要求,但當你說,你的目標是做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你是很多人的好朋友,還是個稱職的足球隊員,數學小高手,你總是講讓我笑痛肚皮的笑話…,這總總一切讓我非常非常地以你為傲,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看著我,斗大的眼淚簌簌地滴了下來,「媽媽,妳把我說得好像一個英雄,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是的,你是我的英雄。」我緊緊地抱住他。

儘管交談過的每位家長一致同意:十歲就上中學太早了,這些孩子應該至少在小學再待一年。開學才兩個禮拜,許多孩子一樣清晨起不來,搞得全家早上雞飛狗跳,有的被罰不能出去操場玩,有的甚至被留校察看…;但每個父母也都同意:第一年比較辛苦,但到頭來,孩子們都會適應的。

沒錯,都會慢慢地適應,孩子,大人,都會慢慢地適應。一切都是成長的過程。但我也清楚地記得,五年級時從鄉下轉學到城市那年,身處陌生學校的種種慌恐與不適,如何只想逃回到那個舒適熟悉的、老師都喊得出你名字,知道你會唱歌會跳舞、是全校功課最好的學生之一的舊學校。

那樣一個既敏感又關鍵的成長階段–開始在意同儕的認同,開始探索自己是誰..;年代不同,加上我的父母當時自有全新的環境和艱巨的生活擔子要面對與承受,溫飽安全之外,不可能有餘力照顧到孩子的情緒或心靈。幸運地,現在我和先生可以花更多時間與心力給予兒子鼓勵與支持。開學第一個禮拜,先生刻意留在家不出差,每天看兒子上學,等他放學,或搞笑地化解兒子的擔憂,或教他時間與人際管理的策略。每天下午,校車來之前,鄰居都會看到一個戴著耳機講電話工作的父親,等在車道上,等著兒子跳下校車後,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豎起大拇指。

然後,生活不時就會丟來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突然之間,一段最萌的感情出現了。連續幾天,放學後,兒子跟在廚房裡準備點心的我身旁走來跳去,雀躍地描述著:那女孩如何跟他說嗨,如何慷慨地借他鉛筆,踏上校車之前如何跟他一人揮手道別…。他眼睛發亮,聲音裡聽得到音符的跳躍。“It’s amazing!” (好神奇啊!)語氣迷醉天真地形容心被撞擊的那份感受,老師的麻煩早被丟到九霄雲外了。我和先生交換著笑眼:愛情的力量。親親他的額頭,心裡唸道:「我的傻兒子。」

許許多多的「愛情」問題也如雨後春筍:「媽媽,妳想有多少可能性?我該如何處理,保持很酷?採取行動?」問得最多的是:「媽媽,妳覺得,她真的喜歡上我嗎?妳真的覺得我長得很帥?真是難以置信啊,不過說真地,我最近的確瘦了不少,確實是蠻帥的,而且我很聰明…。」

我輕撫心頭:這份稚情,如此純真,如此動人。眼角不覺濕了。

有時,我難免輕輕地打預防針:「或許她對每個人都是很友善的…」 話還沒說完,「媽媽,妳這是拿鉗子鑽我的心呢。」

是啊,就讓孩子享受這一刻吧,如此晶瑩可愛的一點一滴,完全不摻任何雜質的感情,這是完全屬於他的一刻,他有百分之百的權利,不受干擾地去慢慢咀嚼回味。人生有幾次,能體驗到這樣的甜美滋味呢。

想當然爾,這份縹緲稚嫩的感情一個多禮拜就如泡泡破滅了:「原來她並沒有特別喜歡上我啊…。」「覺醒」之後,他振筆疾書,立馬寫了一首長長的搖滾歌詞,以「紀念」這份消失的愛情:「我遇見一個女孩,她待我如一顆珍珠,但我想她也喜歡別的男孩,我覺得像個傻子….」精準貼切地,寫完,唱過後,他把曲子丟一旁,出門找朋友玩去,揮揮衣袖,就是那個想飛,自人有超能力的酷小孩。

你讓我笑,讓我哭,讓我揪心,讓我深愛…,孩子,我是多麼喜愛與珍惜這份陪你長大的榮幸。

九月異常冷地過著,但,慢慢地,暖天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回來了;我們的心情與作息也逐漸抓到起伏的韻律。我習慣了比之前早一個多小時起床,給兒子做早餐和午餐,目送他走向空冷的等車街角。恢復以往,送他去練足球之後,到附近的圖書館給他和自己抱回一疊書。回到每天練琴,把最難的小節一遍一遍地彈過,蕭邦的敘事曲剔透艱澀地反映著他的天賦。我跟朋友見面喝咖啡吃午餐,聊孩子、花園、貓狗、旅行…,知道不用臉書的她們依然過的很忙碌。我固定出門去跑步,夏天時受困於燠熱,速度和長度一直跑不起來,現在終於再次感到跑過最初僵滯的兩、三英里後,那份鬆與順:是的,這是我記得的暢快感,這是我愛跑步的原因之一。我減少上網的時間,對於不適性的工作更勇敢地說不。一如對寒日難得的暖陽之眷戀不捨,隨著年紀,我越來越感到時間的珍貴,想儘量留給家人,做自己真正在意的事。

第一片秋楓悄悄地落地,第二片、第三片緊隨著。收起熱瀲,午後的陽光溫柔安撫。松鼠整天在樹幹間跳上跳下,收集著果實。季節變化著,我們也經歷著種種變化;轉眼間,收成的季節也近了。

PS. 謝謝海奕聽過我的英譯之後,同意我貼出這篇文章。「小猴」一書出版之後,我很少寫有關海奕的長文。雖然他長得又快又好,有很多值得分享的生活點滴,但可能是我自己的觀念,儘量不以一個外人的主觀,去揣測附會,或自私地暴露一個成長變化中的孩子面貌(雖然有時它們實在太絕妙了,得很用力地忍耐不去分享),改而,我把隨手記錄的兒子的奇妙言行,私留給家人和自己。我想,我很難如一些所謂的親子專家,毫不遮掩地把孩子淚痕歷歷的犯錯、初戀或挫敗,拿來當案例分析,發表見解。我只覺得,很簡單地:父母若不給孩子基本的尊重,如何能取得他一生的信任?若要下筆,則學習多位寫孩子的文壇好手,不忘從作為父母最柔軟的那塊心田深處出發。
本文雖提到海奕的隱私,但我們都覺得中學以來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經驗。總之,謝謝他。

這樣冰冷的天

snow

這樣冰冷的天,天空最藍,陽光最亮時,氣溫卻最低。零下幾十度的寒凍如一群不懷善意的熊虎打北方而來,吹著眾人一輩子未曾經歷過的狂風暴雪,叫人見識極地之威。

這樣冰冷的天,冷空氣邪惡地朝每個空隙鑽,暖空氣無助地被所有漏洞抽吸,門縫、袖底、褲管、耳鼻口…。咬著唇,縮緊肩,心臟揪著,打出一口口熱氣。

這樣冰冷的天,暖氣機每隔一段時間就呼呼用力地吹,盡責盡忠地保暖每一間冰屋。想起燠熱台北的夏天,冷氣一樣奮力地,不眠不休地打出一室涼爽。因為生在現代,平白享受了多少能源的好處,同時,也浪費流失了無數。

這樣冰冷的天,擰著兩件流汗濕透的衣服,走出Y,心裡卻熱騰飽滿。

來Y的路上,婆婆來電,自己感冒了卻不忘提醒人:「運動後別忘了洗手,這季節感冒的人很多…。」

離開之前,一貫停在櫃台上的小水桶前,補充水壺。前面剛運動完的俊瘦中老年人,喝完水,見我搆著桶子,瞄準壺口,就欠身過來,把它傾斜扶前:「諾,這樣就容易多了。」他笑著說,我也笑了。

這樣冰冷的天,飛機一遲了,校車一晚了,就擔心引擎是否故障,旅途是否平安,直到看到最熟悉的兩張面孔,笑臉回家,送上擁抱。

這樣冰冷的天,出門之前,他細心地確定油桶裝滿,暖氣正常運作著,檢查過自己安裝的那個叫做「巢」的先進遙控空調裝置;然後,把剷雪工人清過的的車道殘留的薄雪也清除:「天這麼冷容易結冰危險,剷乾淨,你們出入安全些… 。」

夜裡,新一季的Downton Abbey首播。他換上舒適睡衣,泡了茶,「我準備好了,等你!」對電腦前的我喊。放下手中的工作,偎在他身邊。不一會兒,該睡的兒子也來了:「我可以跟你們窩幾分鐘嗎?」

他離開後,下了場雨,草地上的雪又融,長車道又結冰。清晨上學的孩子戰兢著腳步。「你有沙鹽嗎?我來幫你撒一撒。」鄰居好心地說。自己可以的。拖出沈重鹽包,一撒一撥, 那粗爍結晶向人稱最危險的黑冰侵蝕而下。不到十分鐘,汗溼了毛帽、外套,褲腳短襪未及處,肌膚刺痛,極熱又極冰的十分鐘;原來那些凍傷的新聞不是危言聳聽;海島童年嚴冬,家中母姐關節凍瘡的印象躍然如新。

這樣冰冷的天,積雪桀驁不去,寒風刺骨無情,能有健康的身體流上幾場汗,暖和安靜的家安居,記這涓涓滴滴。

晨曦的聲音

bird feeders
兒子和我還在台灣期間,先返美的先生在院子裡多種了幾株秋天的花,並在客廳窗外架了幾個鳥屋和鳥食罐,其中有一個裝滿了紅花蜜,專門用來吸引蜜蜂。之後,那窗外就成了一片熱鬧非凡的小世界。

每天早上,陽光一出來,鳥兒吱啾鳴叫,有的成雙降落,有的等在灌木叢裡,啄食之後,立刻飛走,掉落的葵瓜子和穀粒,不時招來幾隻花栗鼠,迅速檢回窩裡。

剛回到家時,母子兩從屋裡遠遠一瞥到飛翔的身影,即高呼奔前觀看,頓時之間,雀飛鳥散,蹤影全無。已有些經驗的先生說:放慢腳步,放輕呼吸。三人像偵探般,鬼祟地躲在窗側或沙發後窺視,把影子都藏起來,就怕驚動訪客們用餐。幾日下來,一家練就了一走進客廳就踢開拖鞋,打著赤腳,一靠窗就噤聲的習慣;而前來啄食的鳥兒種類與頻率似乎日增,群雀之外,昨天,甚至看到兩隻黑冠黃身的小山雀,而藍鵲也出現了。

一個人在家的早晨,陽光裡,聽著鳥兒飛拍啾鳴,來來去去,有一種初秋好日的詳靜。有一天,或許我會看到蜜蜂啐飲那瓊漿玉液的趣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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