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 Life Journals

歡迎錯誤

有一次聽到廣播訪問梅莉史翠普,談她主演的電影「美味關係」(JULIE & JULIA),說到名廚茱莉亞·柴爾德的生氣勃勃與沈穩,例如她主持烹飪節目“The French Chef”時就算在鏡頭前出錯,也從面不改色,一切照常地繼續錄影…..。

日前聽到廣播講到馬友友談放鬆這件事,他也舉了個跟茱莉亞有關的故事。馬友友說,步上舞台之前,他常想到茱莉亞·柴爾德。想到茱莉亞如何在鏡頭前示範做烤雞,一邊對著鏡頭前的觀眾解說,一邊做著一隻看起來很美麗的烤雞,但,突然,當著攝影機前,她失手,雞掉到地上。沒有驚愕,沒有尖叫,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地,茱莉亞拾起那隻雞,擦一擦,什麼都沒發生似地,繼續把節目做下去。那故事對馬友友深具啓示,「演奏時一定會犯錯,你的態度必須是:「我歡迎那第一個錯誤,因為之後,我就自由了!」

找不到烤雞那段,但電影中梅莉史翠譜飾演的茱莉亞煎馬鈴薯餅一段,有異曲同工之妙。「當你翻任何東西時,你必須有說服人的勇氣….」茱莉亞·柴爾德在鏡頭前,手握著煎盤,聲音聽得出來有點緊張。她把煎盤一拋翻,whoop,餅散掉出來了,如馬友友所形容,她不慌不忙地把餅撿回盤裡,拍一拍,繼續下去,最後以她經典的一句「I’m Julia Child,Bon Appetit!」圓滿結束。

歡迎錯誤,那之後,就自由了。


 

空房子

這是一棟人去樓空的房子。主人經商不利,房子被迫急售賤賣,最後由法院接手,遭受著拍賣的命運。

房子是典型的殖民地式建築,獨棟兩層,一進門玄關走上去是臥室所在的二樓,一樓走到底是面對後院的明亮餐廳和廚房。屋外有一片平坦的庭院,圍牆內是露天泳池。

以往,春天一到,門口石子道上的兩排水仙茂密綻放,一大片粉黃搖擺在陽光裡,賞心悅目,我們散步經過時,總要停下來讚歎一番。

這房子曾經住了一對中年夫婦和他們的獨生女。搬進這社區的那一天,母女熱切地走過來,對忙著卸箱子的我們表示歡迎:「你們有小孩嗎?」美麗的母親問。「沒有,只有一個狗和四隻貓。」我們答。當時這社區以中老年人居多,小孩要找玩伴並不容易。

之後,大家見面總會微笑,打招呼,聊兩句鄰里動態。有了兒子之後,這鄰居母親總會停車,搖下窗戶:「他長這麼大了,多可愛啊….。」

往來久了,大家對彼此的生活與工作都更熟了。鄰居永遠俐落而親切,散發著我鍾愛的那份北岸白人中年女子特有的氣質。小女孩慢慢展現窈窕少女之姿。不時,信箱裡會收到她和同學自製的廣告傳單,提供寵物或小小孩看顧(pet/baby sitting)的服務,詳述她的經驗和資格,小青年賺外快、創業的精神,讓人好不讚賞。

然後經濟風暴來襲,迅雷不及掩耳,不景氣下,房屋出售的招牌到處豎起。鄰居的狀況則每況愈下,庭園首先露出窘態,雜草開始比綠草多,接著牆漆脫落,人聲靜默。一個週末,仲介來做open house開放參觀;不久,卡車來了,房子空了,庭園從此荒廢。

現實是一隻急速而殘酷的巨獸,一步小心,誰都可能被吞蝕。不禁想問:人一輩子戰戰兢兢地與之對抗,到頭來換的是什麼?

換的是,一個曾經安謐溫馨的家,換的是,孩子一段無拘幸福的童年,換的是,挫折之後東山再起的可貴勇氣……這些都是無價的。

每天,我走過這房子前,往日歷歷:池畔的嘻笑聲,鄰居母親與女兒在門前開心地打籃球,還有,不管正趕著去哪裡,她總會搖下車窗,笑著對著兒子說:「你看你,又長高了!」

祝福你們,我的鄰居。

櫻花與枯葉

多年前,在後院向陽的牆邊種了棵櫻花樹,每年三、四月,繁花如期綻放,招蜂引蝶,熱鬧地說:春天來了。

週末早上在屋裡譯書,孩子一旁玩。一抬頭,窗外的櫻花開了!

春寒料峭,群蜂尚遠,柔緻剔透的純白櫻花,安靜暢然地在陽光下呼吸,與殘存的秋葉道別。

一年又一年,帶著櫻花短暫卻專情的問候,秋葉應可無憾,冬天好走。

我想知道….

今早的湖畔,風徐浪細,散步回家後,讀到加拿大女作家奧莉亞.山居夢客(Oriah Mountain Dreamer)的“The Invitation”《心靈請柬》,很喜歡,找到幾個中譯版本稍微修改後,放上來跟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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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靠什麽維生,我不感興趣。我想知道的是你渴望什麼,敢不敢去夢想內心的渴望。

你的年齡多大,我不感興趣。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冒險,願意像個傻瓜似地爲愛,爲夢想,爲了活著這個冒險而冒險。

什麽磨滑了你的棱角,我不感興趣。我想知道你是否觸摸過內心的傷痛,是因為生命辜負了你而變得豁達,抑或因為害怕更多的傷痛,而變得消沈枯萎。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能跟痛苦共處,不管是你的或是我的,而用不著去隱藏、去消除或修正它。

我想知道你是否能跟喜悅共處,不管是你的或是我的,是否能跟狂野共舞,讓激情充滿你的指尖和趾間,而不是警告我們要小心翼翼,要實際,要牢記做人的局限。

你跟我說的故事是否真實,我不感興趣。我想要知道,你是否能夠忠於自己而不怕讓別人失望,你是不是能忍受背叛的指控,而不出賣自己的靈魂。我想要知道你是否能夠沒有信仰卻值得信賴。。

我想要知道你是否能看到美,儘管不是天天美麗,你是不是能從生命的存在找到你的源頭。

我想知道你是否能與失敗共存,能依然站在湖岸,對著銀色的月光呐喊:「是的,我可以!」

你住那裡,賺多少錢,我不感興趣。我想知道,經過一個悲傷、絕望、疲倦、徹骨深痛的夜晚後, 你能否依然能夠起床,完成養育孩子所應盡的義務。

你認識誰?怎麼來到這裡?我不感興趣。我想知道,你是否會同我一起站在火焰中央,毫不退缩。

你在哪裡受教育,你學了什麼或跟誰學的,我不感興趣, 我想要知道,當所有的一切都消逝時,是什麽在內心支撐著你。

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能跟自己獨處,在空寂的時刻,你是否真能與自己為伴。—“The Invitation” by Oriah Mountain Dreamer

初綻的番紅花

到書店去找一本工作上需要的書,卻被它旁邊法國作家Eric-Emmanuel Schmitt的小說”The Most Beautiful Book in the World”吸引(這樣的書名叫人不愛也難)。讀了八個短篇中的一篇,描寫一個女讀者去見心儀的男作家,請對方簽書時,緊張得把自己的名字都拼 錯….;故事讓人欲罷不能,當然要把書帶走(有付錢啦^-^)。

回家後,跟鄰居小女孩上了堂快樂的琴課,陪她到門口,看她跳啊跳地跳下階梯,跑向坡下的家(她總是這麼跑啊跳地,每次看到她,不是騎車飛馳,就是跟兩個哥哥在門口廝殺籃球,真是活力無限。)

進屋前,就瞥見了這三朵番紅花,倚著牆角,嬌柔舒適地探頭:「來找我們啊,」盈盈笑語。

撥開層層秋葉,我開始在陽光中尋找更多花的初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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