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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的光–讀「The Light Between Oceans」

陸地的尖端,一盞長久發亮的燈,黑暗裡指引著海上的船隻,帶領它們安全靠岸。燈塔在我心中一直有一股孤獨而可靠的溫暖力量,因為喜歡燈塔,喜歡燈塔的故事,我讀起這本小說。

「The Light Between Oceans」故事發生在一九二〇年、澳洲西部海上一個叫Janus Rock的小島。主角湯姆剛從歐洲一次大戰前線返鄉,戰爭的傷痕陰影下,接受了孤寂的燈塔守望員一職。Janus Rock與世隔絕,離最近的本土也要半天航程,每三個月來到的補給船,是湯姆和年輕妻子依莎貝爾與外界唯一的接觸。

故事一開始,伊莎貝爾在海邊發現了一艘泊船,船上有具男屍,和一個兩個月大的女嬰。遭受兩次流產、一次死胎的伊莎貝爾認定那是上帝的禮物和旨意,一意把女嬰收養為己有,在無人煙的孤島裡安度家庭生活;雖然知道那是違法也違背道德的決定,因為愛與不忍心,湯姆隱瞞實情未報,從此埋下無限的自我折磨。幾年後,湯姆和伊莎貝爾偶遇苦尋失蹤的丈夫和幼女的生母,良心譴責之下,湯姆匿名給生母寫信,告知孩子安在,最後秘密終於被揭發了,湯姆勇於承擔一切以保護第四度失去孩子的伊莎貝爾,然而痛失摯愛的妻子,卻難以原諒丈夫的背叛與傷害……。

一對好人,一念之間,犯下了一個錯誤,從此如何面對它?「The Light Between Oceans」的主題,打開了讀者的思索與討論空間:如果你是湯姆你會怎麼做?如果你是伊莎貝爾呢?

這本書是律師出身的澳洲作者M.L. Stedman的處女作,一開始許多關於燈塔的運作技術和澳洲西岸早期的歷史與地理描述,讀起來難免有點乾澀,但是隨著故事發展,漸入佳境,兩位母親失去孩子之痛,讀來令人痛心,而湯姆所展現的道德勇氣,與依莎貝爾的婚姻經過狂風巨浪後,如何修補,繼續走下去,都讓人唏噓感動。

除了故事情節,書中藉由燈塔的隱喻,探討人性的盲點與弱點:人的一生必須作出太多決定了,有時候,你看得到遠方的目標,卻看不到最近的自己,「就像燈塔一樣,照耀到遠方的船隻,卻照不到腳下周遭。」而當你無心或有意地犯下一個錯誤,從此如何與謊言共存,如何用一輩子去解釋彌補,更甚者,如何原諒,都是大哉問。

關於原諒,藉由下面這一句話,作者做了充滿人性的寬容結語:「你只需要原諒一次就解脫了,而怨恨,你卻得整天、每一天與之糾纏。你得不斷地想起所有不好的事…….我得列出長長一列名單,以確定,我把那些人恨得不多不少剛剛好,以確定,我把恨這件事做得很好…..不,我們都有選擇的,我們都有。」(You  only have to forgive once. To resent, you have to do it all day, every day. You have to keep remembering all the bad things. …I would have to make a list, a very, very long list and make sure I heated the people on it the right amount. That I did a very proper job of hating………. No, we always have a choice. All of us.)

是的,我們都是有選擇的。

 

交會後,不滅的光芒—讀《昨夜雪深幾許》

仲夏到初秋,我慢慢閱讀著陳芳明教授的這本「遺忘錄」,內心幾度澎湃激動,如夏日的海洋,秋日的夕陽,充滿季節飽滿的思索。

透過作者的書寫,我不僅窺見了一群台灣近代史上舉足輕重人物的精彩身影,更深深感受到他們對與生命的熱情與理想的堅持,有如讀著一篇篇精彩的人物誌,又像觀看一部部近代台灣文學與政治人的紀錄片;不同的是,負責記錄的陳芳明不是一個單純訪問或旁白的人,而是貫穿所有故事的主角,透過他生動與細膩的追憶,我讀到了他跟這些重要人物的珍貴情誼—師生、文友、戰友或神交…,讀到了這些人士的成就、對台灣文史政治發展的貢獻,更讀到文藝青年陳芳明如何因他們的文學、情感與思想啓蒙,從一個埋首研讀的歷史系研究生,在時代的沖擊下—釣魚台風波、退出聯合國、與日斷交、美麗島等事件,決然投入政治的浪濤,被迫驅逐異鄉,到最後,回到台灣,回到學術研究之路。

「遺忘比記憶還長,還要寬;….遺忘比死亡還可怕,」自序的開場裡,陳芳明不諱質疑遺忘的殘酷,書寫是他與記憶的拔河。以歷史學家的觀察眼光,文學家的細膩心思,他寫情寫理寫景,深刻描繪每一段與這些影響他生命的人的交會,或熱情耀眼,或深沈悲傷。他寫十六歲受鍾肇政小說啟蒙情感與情慾,十八歲余光中點燃詩的火種,二十歲讀葉珊時期的楊牧,之後一路感受詩人隨生命歷練的詩風演變。他寫齊邦媛啓發文學鑒賞與研究的興趣,對他離開文學之路的寬容鼓勵;隱地接受他的第一篇文字;與陳映真的火舌交鋒,是「最尊敬的敵人」。他寫許信良引他認識左翼思想理論,後消失於權利陰影;自由主義鬥士的李敖和平抗爭典範的林義雄,以及一生支柱的母親….。

陳芳明的書寫,是與書中所有象數十年來交往、對話、論戰、觀察的結晶,他對作家與作品的評價與解析,無疑是長年累月的閱讀與再閱讀,「所有閱讀都不會浪費,文學之美,往往是透過細微的累積。」

因為他的研究,我認識不甚熟悉的台灣早期作家如龍瑛宗和鍾理和,日據時代創作的壓抑與苦悶;讀到印象中冰冷難懂的洛夫的詩句下,詩人自我放逐的傷痛;畫家林惺嶽筆下禁錮,其實飽含生命力的熱情。記憶裡少年讀的黃春明與李敖,也因這本書而增加了具體印象。陳芳明筆下的李敖,是國中時讀「傳統下獨白」裡飽讀文史,叛逆痛批的知識份子,而非穿紅夾克的政論名嘴。他文字裡的黃春明,是「兒子的大玩偶」裡最會說故事的,在每個平凡小人物找到生動故事的小說家。尤其陳芳明描寫黃春明面對喪子之痛的寬容之心,以及當年對他的新詩,直言:「不要寫不熟悉的東西,」透徹呈現黃春明人與作品一致的真實,也是陳芳明對年輕時溺愛美麗文藻、文字修辭的坦誠自省。

全書讀來,動人之處俯拾皆是,最動人的,是陳芳明記憶那些長年伏案的作家和被放逐的革命家,那份孤獨與桀驁。他描寫走上樓梯,第一次拜訪葉石濤:

看到他簡陋的書房時,我有一種刀割的痛楚,原來他文字所說的天譴,並不只是精神層面而已。一把陳舊的藤椅緊貼斑駁的書桌,玻璃窗外是喧嚷的市聲。兩排書架座落在他撰稿時的身影背後,架上日文、中文書籍並排混合置放著。從前在書裡看到他坐在桌前寫稿的照片,由於是黑白印刷,我以為那是優雅的空間。 站在他的書房,我才覺悟所有的寫真其實都是假的。上天賜給他書寫文學史的能力,卻又嘲弄地賜給他一個無法回旋的空間…..。」

陳芳明也毫無遮掩地對社會及當權者腐化的意識形態作出批判:

在一場葉石濤學術研究會上,一位本土大佬對葉老的左翼史觀質疑,「他發問時的那種恐左表情,於我是千古難忘。在那時刻,我驚覺反共教育果然是成功的。我們以本土知名尊崇葉老,而這尊偶像僅是偶像而已….。原來所謂本土,竟是一種窄化思考的本土,是一種選擇記憶的本土,一種遮蔽歷史的本土。」

八〇年代,由文史轉入政治之路的掙扎,被迫驅逐異國,有家歸不得的那段日子,無疑是陳芳明頻頻回顧,卻也最深痛寂寞的過往。「望鄉中內心湧起的荒涼疏離,終至寂寞欲狂,非身歷奇境者不能深切感受。」

他記一九八五年,與海外流亡的史明在北美西北海域,親睹鮭魚逆流返潮的場面,讀來令人掩面:

「即使是在最淺河水,床身鋪滿粗造的卵石,鮭魚仍然成群結隊逆流而上。魚腹傷痕纍纍,血絲洗滌著清澄的水流,卻沒有削弱牠們的扶搖直上。那是我見過的無可輕侮的生物,是義無反顧的返鄉者。秋涼襲身的黃昏,我與史明站在河岸觀察。暮色已悄然覆蓋過來,史明挺著背脊,紋風不動,專注凝視著著前仆後繼的鮭魚。我側面望向久久不語的史明,才發現他的臉頰竟印著微微淚痕,映照淺淺的秋陽。」

透過陳芳明的文字,流浪或固守家園的鬥士、放逐或曾風光的革命家、已故或創作不輟的創作者,或堅強或脆弱的人性,躍然紙上,歲月不改的堅持,直觸心底。這些熱情擁抱過人生的人物或許早逝,或許垂老,或相忘於江湖,或戰場不再,卻都曾在台灣近代史上,在讀者內心,留下難以抹滅的痕跡。陳芳明在時光河流裡,抓住了他們的一個沈思,一個表情,一聲嘆息,讀者讀到了一個受難時代裡,令人歎息而敬佩的靈魂。

記憶無情,藉由書寫陳芳明無疑將記憶的力量昇華:「所有的詛咒化為祝福,一切的傷害鑄為勳章,而領受過的喜悅也變成永恆。」

秋意漸濃,異鄉長夜,燈下閱讀《昨夜雪深幾許》,跟著走過一段段歷史縮影,深感命運如浪起伏,勇者如日月不死;有福讀到這些真摯動人的記憶,作為一個單純的讀者,內心的滿足難以言喻。

驚悚的婚姻–讀「Gone Girl」

讀著一本讓人停不下來的婚姻懸疑小說,熬夜下來臉上的細紋又增加不少,還是非常非常值得。

讀到三分之一時,感想:

幸運的女人是,當初不是因為受不了適齡未婚的壓力而去結婚,不是為了擁有「已婚」、成為「某人的太太」身份而結婚,不是因為不想再/不能再繼續單身而結婚。

生小孩也是,不是因為「時間到了」而生,不是因為要有「媽媽」這頭銜而生,不是因為,「幸福」就是做大家都在做的事,擁有人家都有的東西。

事實是,要找個人結婚,有小孩,都不是那麼難,但人生比妳想像的還要長,痛苦也比妳能想像還要深;理智的堅持是一種美德。

然後,書讀到近一半,故事中的女主角以為自己的等待與堅持,有了完美的結果,婚後才逐漸發現,丈夫當初完全看不出來,極其危險陰沈的一面…..。

感想是:人生好詭譎啊。

————

利用週末把小說讀完了。

呼!……..好驚悚的婚姻。

隨著故事發展,情節不斷轉折,發現上面寫的那點感想根本是九牛一毛,後來的發展完全出乎人意外….。

先說大要:一對原本在紐約媒體圈工作的自由派夫妻尼克和艾美,因為網路風潮之起,傳統媒體紛紛關門轉型,而雙雙失業。無路可走之下,尼克決定 帶艾美搬回密蘇里老家,照顧得癌症的母親,在太太的金援下,他和雙胞胎妹妹在經濟蕭條的密西西比河旁鎮上開了一家叫「酒吧」的酒吧。

結婚五週年那天,尼克接到鄰居電話,趕回家時發現:艾美失蹤了。

但一如往年,失蹤前艾美以尋寶遊戲的傳統,留下種種線索,在警方的注目下,線索似乎都指向尼克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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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夏日

秋天的第一天。一早,陪孩子等公車時,竟然冷到華氏四十八度( 8.8度C)。冷颼的風,刺骨的寒。難以相信,但夏天真的過去了。

忙碌的夏天。全家去了一趟台灣、香港和金門。辦了兩場「小猴」簽書會。見了很多新舊朋友。豐收的旅行。

回家以來,埋頭翻譯一本小說。整個八月,每天坐在電腦前七、八個小時。書翻完,腰也胖了一圈。很好看的故事,期待面世。

一如往年,從台灣回來後,去了一趟緬因海邊的小鎮;交稿後,飛到匹茲堡和去那裡出差的先生共度週末;還有,許多的傍晚,開車到鄰近的海邊,沙灘閒步,看兒子玩水。

正好暑假從台灣寄給自己的書也陸續到了。一口氣讀了好幾本中文書,陳芳明教授的《昨夜雪深幾許》,林達陽的《誤點的紙飛機》、森山大道的《邁向另一個國度》、梁文道的《讀者》都很好看。也看了幾部好片子,包括第三次看奇士勞斯基的《藍色》,看茱麗葉.畢諾許沉靜的悲慟。

書單長長一列,中英文都有,手上正讀的新小說《Gone Girl》引人入勝,稍一不小心,婚姻好驚險。想看的電影也是,大多是想重看/未看過的老片。秋天是豐收的季節,園裡的菊花盛開了。已跟兒子說好了,很快去採蘋果,乘榖車。

秋天無疑是讀書天,光是Huffington Post,就推薦了五十本今秋最讓人期待的好書: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2012/08/17/best-books-2012_n_1792571.html

飄洋過海而來…

暑假從台北海運給自己的幾箱新書,終於慢慢地抵達。欣喜。

「回來一件衣服也沒買,稿費多花在買書…。」記得在郵局裡,扶著那些沈重的紙箱,等在窗口時,我對旁邊每年幫我打包扛箱的Peter叔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冒出那樣一句,一種不必要的自我辯解,搞得自己和大好人的他,當下都有點尷尬。

生活中,每個人都有看重的、不可或缺的東西,之於我,就是書和音樂;一直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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