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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化

white swan

九月以來,我們慢慢地面對生活裡的一些變化。

海奕開始上中學,這可能是他從小到大遭遇過的最大的改變與挑戰。

換了學校,校園更大,老師全新,校規更嚴,科目更多,功課和考試也更重;只不過是過了一個暑假,展開在兒子面前的是全新的一切,再也沒有小學時的熟悉環境與作息,老師的親切呵護,每天上學如輕鬆愉快的去玩耍。

除此,中學最大的不同是上課方式。從待在同一個教室,一位導師負責教所有主要科目,變成,不同的科目得去不同的教室,由不同的老師教授。每天背著沈重書包,在走廊上疾走換找教室,對喜歡規律的海奕是一大挑戰,忘了筆記忘了課本,遲到找不到教室;加上,換了一名以嚴格出名、不苟言笑、言語尖銳的導師,剛開始一個星期,海奕如陷十歲的牢窖,很辛苦。向來是個受老師疼愛的學生,即使有時忘東忘西,上課時神遊一番,但他習慣了小學的易度,老師的讚許;這回,遇到一個連微笑都吝於給予的老師,當一半的同學同樣還沒收拾好桌面,他卻是唯一被點名的….,種種在孩子眼中嚴重的不平與失望,無疑為中學的最初期雪上加霜。

看著兒子頓時間得面對這麼多困難,我一方面自責沒幫他多做準備,一方面從各種角度去解釋老師不是針對他,或許那天心情不好,不要太在意,他也必須加強效率,更專心。如果情況持續,建議他可以跟老師反應,讓她知道她的不客氣話語給人的感受,真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去跟老師溝通;但最主要的,老師已任教二十幾年,飽富經驗,兒子應該給自己和她更多時間和機會去認識與適應彼此…。

但,當他落寞地找不到上學的樂趣,夜裡檢查之後還是擔心著遺忘了什麼功課,坐在餐桌前對著早餐紅了眼睛,難以下嚥,心疼總是難免的。一晚,我坐在他床邊,讓他把正讀著的書放下,對他說:「你知道嗎,每天,我看你放學後認真地把所有功課做完,一大清早,雖不願地,但還是準時地起床,小小的身軀背著兩只重重的背包出門;你知道我們從不要求,但當你說,你的目標是做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你是很多人的好朋友,還是個稱職的足球隊員,數學小高手,你總是講讓我笑痛肚皮的笑話…,這總總一切讓我非常非常地以你為傲,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看著我,斗大的眼淚簌簌地滴了下來,「媽媽,妳把我說得好像一個英雄,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是的,你是我的英雄。」我緊緊地抱住他。

儘管交談過的每位家長一致同意:十歲就上中學太早了,這些孩子應該至少在小學再待一年。開學才兩個禮拜,許多孩子一樣清晨起不來,搞得全家早上雞飛狗跳,有的被罰不能出去操場玩,有的甚至被留校察看…;但每個父母也都同意:第一年比較辛苦,但到頭來,孩子們都會適應的。

沒錯,都會慢慢地適應,孩子,大人,都會慢慢地適應。一切都是成長的過程。但我也清楚地記得,五年級時從鄉下轉學到城市那年,身處陌生學校的種種慌恐與不適,如何只想逃回到那個舒適熟悉的、老師都喊得出你名字,知道你會唱歌會跳舞、是全校功課最好的學生之一的舊學校。

那樣一個既敏感又關鍵的成長階段–開始在意同儕的認同,開始探索自己是誰..;年代不同,加上我的父母當時自有全新的環境和艱巨的生活擔子要面對與承受,溫飽安全之外,不可能有餘力照顧到孩子的情緒或心靈。幸運地,現在我和先生可以花更多時間與心力給予兒子鼓勵與支持。開學第一個禮拜,先生刻意留在家不出差,每天看兒子上學,等他放學,或搞笑地化解兒子的擔憂,或教他時間與人際管理的策略。每天下午,校車來之前,鄰居都會看到一個戴著耳機講電話工作的父親,等在車道上,等著兒子跳下校車後,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豎起大拇指。

然後,生活不時就會丟來讓人措手不及的意外,突然之間,一段最萌的感情出現了。連續幾天,放學後,兒子跟在廚房裡準備點心的我身旁走來跳去,雀躍地描述著:那女孩如何跟他說嗨,如何慷慨地借他鉛筆,踏上校車之前如何跟他一人揮手道別…。他眼睛發亮,聲音裡聽得到音符的跳躍。“It’s amazing!” (好神奇啊!)語氣迷醉天真地形容心被撞擊的那份感受,老師的麻煩早被丟到九霄雲外了。我和先生交換著笑眼:愛情的力量。親親他的額頭,心裡唸道:「我的傻兒子。」

許許多多的「愛情」問題也如雨後春筍:「媽媽,妳想有多少可能性?我該如何處理,保持很酷?採取行動?」問得最多的是:「媽媽,妳覺得,她真的喜歡上我嗎?妳真的覺得我長得很帥?真是難以置信啊,不過說真地,我最近的確瘦了不少,確實是蠻帥的,而且我很聰明…。」

我輕撫心頭:這份稚情,如此純真,如此動人。眼角不覺濕了。

有時,我難免輕輕地打預防針:「或許她對每個人都是很友善的…」 話還沒說完,「媽媽,妳這是拿鉗子鑽我的心呢。」

是啊,就讓孩子享受這一刻吧,如此晶瑩可愛的一點一滴,完全不摻任何雜質的感情,這是完全屬於他的一刻,他有百分之百的權利,不受干擾地去慢慢咀嚼回味。人生有幾次,能體驗到這樣的甜美滋味呢。

想當然爾,這份縹緲稚嫩的感情一個多禮拜就如泡泡破滅了:「原來她並沒有特別喜歡上我啊…。」「覺醒」之後,他振筆疾書,立馬寫了一首長長的搖滾歌詞,以「紀念」這份消失的愛情:「我遇見一個女孩,她待我如一顆珍珠,但我想她也喜歡別的男孩,我覺得像個傻子….」精準貼切地,寫完,唱過後,他把曲子丟一旁,出門找朋友玩去,揮揮衣袖,就是那個想飛,自人有超能力的酷小孩。

你讓我笑,讓我哭,讓我揪心,讓我深愛…,孩子,我是多麼喜愛與珍惜這份陪你長大的榮幸。

九月異常冷地過著,但,慢慢地,暖天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回來了;我們的心情與作息也逐漸抓到起伏的韻律。我習慣了比之前早一個多小時起床,給兒子做早餐和午餐,目送他走向空冷的等車街角。恢復以往,送他去練足球之後,到附近的圖書館給他和自己抱回一疊書。回到每天練琴,把最難的小節一遍一遍地彈過,蕭邦的敘事曲剔透艱澀地反映著他的天賦。我跟朋友見面喝咖啡吃午餐,聊孩子、花園、貓狗、旅行…,知道不用臉書的她們依然過的很忙碌。我固定出門去跑步,夏天時受困於燠熱,速度和長度一直跑不起來,現在終於再次感到跑過最初僵滯的兩、三英里後,那份鬆與順:是的,這是我記得的暢快感,這是我愛跑步的原因之一。我減少上網的時間,對於不適性的工作更勇敢地說不。一如對寒日難得的暖陽之眷戀不捨,隨著年紀,我越來越感到時間的珍貴,想儘量留給家人,做自己真正在意的事。

第一片秋楓悄悄地落地,第二片、第三片緊隨著。收起熱瀲,午後的陽光溫柔安撫。松鼠整天在樹幹間跳上跳下,收集著果實。季節變化著,我們也經歷著種種變化;轉眼間,收成的季節也近了。

PS. 謝謝海奕聽過我的英譯之後,同意我貼出這篇文章。「小猴」一書出版之後,我很少寫有關海奕的長文。雖然他長得又快又好,有很多值得分享的生活點滴,但可能是我自己的觀念,儘量不以一個外人的主觀,去揣測附會,或自私地暴露一個成長變化中的孩子面貌(雖然有時它們實在太絕妙了,得很用力地忍耐不去分享),改而,我把隨手記錄的兒子的奇妙言行,私留給家人和自己。我想,我很難如一些所謂的親子專家,毫不遮掩地把孩子淚痕歷歷的犯錯、初戀或挫敗,拿來當案例分析,發表見解。我只覺得,很簡單地:父母若不給孩子基本的尊重,如何能取得他一生的信任?若要下筆,則學習多位寫孩子的文壇好手,不忘從作為父母最柔軟的那塊心田深處出發。
本文雖提到海奕的隱私,但我們都覺得中學以來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經驗。總之,謝謝他。

守護天使

Riesling

計劃去差旅的這天早上,你陪我去看醫生。你背起裝著公事的沈重背包,我下載了新書,我們熟知這個醫療體系,等待恐怕是免不了的。

填表,繳費,隨著患者的名字一一被喚過,等候室逐漸稀疏。牆上,電視新聞不斷播報著亞特蘭大暴風雪,城市癱瘓,千百名學童被困在學校甚至巴士內過夜…;我想著擔心的父母,希望因為跟老師和同學在一起,孩子們只覺得這是一個極特別的經驗,沒有恐懼...。

x光,診斷,預約物療和回診,頸背宿疾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和療法後,兩個小時也已過去了。並肩踏出醫學大樓,你說:「我很高興妳終於看了醫生…」。我謝謝你陪我,隨你跳上車;你得去趕飛機。

陽光亮麗滿足,卻仍是一個冰冷得叫人肌膚發疼的嚴寒冬日。原來你知道,這一天是小年夜。

***

柔暗燈光,喧鬧的吧台旁,我獨坐一個軟墊座位,等著你歸來,共進晚餐。啐飲一杯慣點的白酒,滑著手機,我靜心地等。

我總是等你——等你從忙碌的會議出來,從另一個城市回來,或風塵僕僕,或略帶疲憊地踏進門;或詢問侍者,或張望四周,看到我,笑著臉走來,欠身,輕啄我的唇或前額:「嗨」。周遭的陌生空氣,總因為你的到來,頓時溫暖了起來。曾經自豪極能獨處的自己,日漸發現: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

最近一場大雪,去接兒子的車裡,我突然脫口而出:「(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真的覺得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一起做很多事,一起去旅行,一起學新的事物,一起有很多好玩的經驗,即使是很老了…」你大概被我突如其來的話嚇到,車裡一陣安穩的沈默。窗外大雪狂飄。我其實對自己有點訝異,說起來悲哀,或許把種種化為文字,但口頭上,那恐怕是我這輩子對人說過的少數甜蜜誠摯的話之一。雖然聽起來保守、理智得比較像一個期待或計劃,遠非浪漫絮語,但我還是為自己感到欣慰,終於能夠放下害怕和倔強,承認你對我的重要,把你確確實實地放入此生的相守裡。

***

一路走年,對愛情與情人的定義似乎不斷翻新。「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是我們婚禮誓言裡的一句。曾經,所謂愛人,意味著那個愛你、照顧你、支持你,尊重你、幫你成長,讓你成為更好的人的人…. 。然而,所有這一切卻抵不過,那次痛徹狂哭,你緊抱著我說:「別怕,我會永遠保護妳。」

那個一直因為害怕被愛拋棄,被愛拒絕,被愛束縛、被愛羞辱、被愛傷害,被愛改變卻心有不甘,因而武裝掩飾的人,終於棄械潰決….。

一個厚實的擁抱,一個微致的親吻,一段透徹激辯、聆聽交心、一句幽默打趣,一杯溫熱咖啡…,你為孩子和我打造了一個溫暖安適的家,盡你一切所能,協助我們親近音樂藝文,追求夢想。

有時,望著你們父子俊美的笑臉,我會想,你倆一定是老天派來的守護天使,教我更堅強,更謙卑,更相信自己。親屬關係極其單純的我們,得以安靜專注地對待生活,對待彼此,得以不斷地重新認識、調整,磨合,不斷地發現與感佩,迴異的三個人,各自閃亮的點點特質;而我也不斷地得以知道,就算天崩地裂,就算有一天假設真的緣盡了,你我不再是夫妻,但我兩已經,也將繼續地,深深刻印在彼此的生命裡。

這樣冰冷的天

snow

這樣冰冷的天,天空最藍,陽光最亮時,氣溫卻最低。零下幾十度的寒凍如一群不懷善意的熊虎打北方而來,吹著眾人一輩子未曾經歷過的狂風暴雪,叫人見識極地之威。

這樣冰冷的天,冷空氣邪惡地朝每個空隙鑽,暖空氣無助地被所有漏洞抽吸,門縫、袖底、褲管、耳鼻口…。咬著唇,縮緊肩,心臟揪著,打出一口口熱氣。

這樣冰冷的天,暖氣機每隔一段時間就呼呼用力地吹,盡責盡忠地保暖每一間冰屋。想起燠熱台北的夏天,冷氣一樣奮力地,不眠不休地打出一室涼爽。因為生在現代,平白享受了多少能源的好處,同時,也浪費流失了無數。

這樣冰冷的天,擰著兩件流汗濕透的衣服,走出Y,心裡卻熱騰飽滿。

來Y的路上,婆婆來電,自己感冒了卻不忘提醒人:「運動後別忘了洗手,這季節感冒的人很多…。」

離開之前,一貫停在櫃台上的小水桶前,補充水壺。前面剛運動完的俊瘦中老年人,喝完水,見我搆著桶子,瞄準壺口,就欠身過來,把它傾斜扶前:「諾,這樣就容易多了。」他笑著說,我也笑了。

這樣冰冷的天,飛機一遲了,校車一晚了,就擔心引擎是否故障,旅途是否平安,直到看到最熟悉的兩張面孔,笑臉回家,送上擁抱。

這樣冰冷的天,出門之前,他細心地確定油桶裝滿,暖氣正常運作著,檢查過自己安裝的那個叫做「巢」的先進遙控空調裝置;然後,把剷雪工人清過的的車道殘留的薄雪也清除:「天這麼冷容易結冰危險,剷乾淨,你們出入安全些… 。」

夜裡,新一季的Downton Abbey首播。他換上舒適睡衣,泡了茶,「我準備好了,等你!」對電腦前的我喊。放下手中的工作,偎在他身邊。不一會兒,該睡的兒子也來了:「我可以跟你們窩幾分鐘嗎?」

他離開後,下了場雨,草地上的雪又融,長車道又結冰。清晨上學的孩子戰兢著腳步。「你有沙鹽嗎?我來幫你撒一撒。」鄰居好心地說。自己可以的。拖出沈重鹽包,一撒一撥, 那粗爍結晶向人稱最危險的黑冰侵蝕而下。不到十分鐘,汗溼了毛帽、外套,褲腳短襪未及處,肌膚刺痛,極熱又極冰的十分鐘;原來那些凍傷的新聞不是危言聳聽;海島童年嚴冬,家中母姐關節凍瘡的印象躍然如新。

這樣冰冷的天,積雪桀驁不去,寒風刺骨無情,能有健康的身體流上幾場汗,暖和安靜的家安居,記這涓涓滴滴。

離開悲傷之後+抵達真愛之前

skammed   point of retreat

書名:《離開悲傷之後》(Slammed) 、《抵達真愛之前》(Point of Retreat)

作者:柯琳.胡佛 (Colleen Hoover)

2013年十一月一日,十二月六日,三采出版社。

年 初,瀏覽Amazon時,發現女作家柯琳.胡佛寫的小說皆獲數千名讀者四、五顆星的評價,不覺好 奇;細讀之後,發現她是一位三個小孩的母親,自費出版第一本小說後,成為紐約時報暢銷書而廣受注意。同樣身為家庭主婦,當時也考慮著自費出版散文結集的我 不免多留意了一下,並下載了胡佛的第三本(最暢銷的)小說來讀。

就在這時,也就這麼巧,出版社來信詢問翻譯胡佛處女作《離開悲傷之後》的意願,後來,把續集《抵達真愛之前》也一併交給我翻。

胡佛的愛情故事雖不是我平常閱讀和翻譯的類型,但她真摯坦率的情節與敘述,譯起來很是輕鬆愉快。年輕男女主角幾段火辣的近距離接觸,讓歐巴桑我還偷偷臉紅心跳,如沐浴於窗外明亮的春日裡。

那 時,每天下午都跟一位皮膚白皙,講話像十四歲少女的大學女保姆一起等小孩搭校車放學。女孩喜歡聊心儀的男生、寵物、小首飾…;有一天我問她有無聽過 胡佛的作品。她坦誠很少看書,「但我還是會看『格雷的xxx陰影』那一類書啦,」似乎想解釋自己雖非文青,但也知道流行閱讀趨勢。她答應我會去讀一下胡佛 的小說,「聽起來是我會喜歡的類型。」

向來覺得,寫作,既然想出版就是希望有人讀;這個滑手機的年代,上述的女孩並非特例,閱讀率普遍低 落,傾向大眾口味是不可爭的事實;不談文學或藝術價值如 何,一本幾千人說好的的小說,當是有某種現代的象徵意義。而年輕讀者,只要願意閱讀,就算捧著不是蘇珊‧桑塔格或瑪格利特·愛特伍,又有何關係。

想到自己的青春:午休趴在書桌上假睡,偷看著腿上的羅曼史,內心喜怯交織;假日租書店走道裡,忘我於愛情武俠漫畫小說,不覺天光已盡;療癒、慰藉、幻想,逃避;亦舒、瓊瑤、三毛、金庸對少女我的塑造,力量絕不小於任何大部頭的文學名著。

在胡佛這兩本小說裡,我讀到年輕人想反抗全世界的憤怒,不被瞭解的挫折與無助,暗戀或沒有你活不下去的心痛與淚水…..。尤其她的浪漫情節裡還夾帶 了不少諄諄良言,想必是做母親的作者利用故事傳遞生命智慧的用意,對年輕讀者而言,甚至比身旁的父母苦心叨唸,更容易聽進心裡。

兩本輕小說,前成熟期,後青春期小說,說了這一堆,要說的是,這裡是我的最新譯書。

 

難得生病

「CY很少生病呢,」幾個禮拜前,餐聚時,婆婆說。那倒是真的,多年來她看我被兒子的咳嗽鼻水,先生的感冒包圍,總是無事而退,「鄉下長大的孩子免疫力比較強,」婆婆結論;「那我們是否也該在家裡養些牛狗貓豬?」向來以他的洋基式幽默自豪的公公加上一句。

那對話猶在耳際,誰料鄉下孩子最近卻連番被感冒打倒。

星期五下午開始感到忽冷忽熱,晚飯後,裹在毯子裡陪先生孩子看The Golden Compass時,一邊打著冷擻,一邊冒冷汗,體內明顯有一團火氣,欲發無處。若是在家裡,家人會說,來刮痧吧。拿一枚大錢幣,沾一點高粱酒,刮得滿背紅痕斑斑「發紅了」,再蒙床大棉被,睡一場,出一身汗,明天起來,人輕鬆,也好了一大半。

相信先生若看到那如被鞭打般的血痕,要搖頭說不科學、不人道。取而代之,他給我兩顆藍色退燒丸,夜裡果真出了幾身汗,換了幾回溼透的睡衣。第二天醒來,燒 暫時退了,起身,床邊擺著一盤早餐—熱麥片粥、煎蛋、土司、水果和綜合維他命果汁。想到剛看完的英國貴族影集「Downton Abbey」裡,婚後的貴婦,不必再像少女時,每早裝扮得體下樓正式早餐,而可以穿睡衣待在床上,讓女侍服侍用餐。病中婦人,也有這樣的福氣呢。

週六繼續昏睡一天,不時可以感受到兩個男生,悄悄靠近,輕聲地:「她還在睡覺,」大小溫熱的手觸摸額頭,親親臉頰,又悄悄地帶門出去。父親帶兒子去上蘇聯數學,去剪髮,吃飯,一整天的父子時間。

再度醒來時,又是清晨。伸手一摸,枕頭旁躺著一隻毛絨柔軟的玩具:兒子把他鍾愛的鯨魚抱枕留下陪我。

聽到聲響,男孩開門跑進來,「妳終於醒了,」跳上床,他抱住我,「我很高興妳好多了…….」

窗外一片明亮,可以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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