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 August 2012

沙崙玫瑰

我有一株高大的木槿花(Rose of Sharon),種在後院牆邊當樹籬。

木槿有單複瓣,園裡的複瓣紫花成串地開,每朵花只開一天,但整株繁花茂盛,一天接一天,從仲夏開到八月底,為夏天留下熱情的記憶。

有一年暴風雨,木槿傾倒花墜,根莖暴露,受傷不輕。我們奮力把她推起,加以繩棍支撐。內外傷自我調理之下,她終於慢慢地恢復生氣,幾年之後枝頭又是一片燦爛。

木槿是韓國的國花,韓語有「不朽」、「無窮」之意,巴比狄倫唱過關於她,瓊拜雅也有首歌以這花為名,歌裡把木槿比喻為「山谷的百合」,可能呼應著國中去教會玩時學的那首聖歌–「耶穌,沙崙的玫瑰」。

對於花的許多認識都是後來的,當初決定種某種花,可能因為她的屬性或花姿,也可能單純只為她的的名字,沙崙玫瑰,美而堅毅。

安心遠行

送先生去機場,歸途路經書店,母子倆一頭栽進書海裡。悠揚的樂音,引人入勝的文字,偶而兒子抬頭,給我一個甜美的笑,下午時光安靜而豐盈。親愛的你,請安心遠行,一如以往,我們會照顧自己,在這裡等你。

麵線

每年回台灣,父親和奶奶會幫我準備金門麵線帶回美國。兩斤就好,我總說。我把它放冰箱,一小把一小把煮成湯麵,每一提筷子,都可以嚐到家鄉樸美的滋味。

兩斤麵線吃完,一年過去,回家的時間也到了。

今年趁新鮮,我把麵線分給好友鄰居張姐,以這一點小東西謝謝即將搬家的她把一臺曲棍球台送給兒子。

遙遠的新英格蘭,因此有兩戶人家,麵線飄香。

Table for two.

太魯閣旅館餐廳的戶外陽台上,這是我最鍾意的位置–一個緊臨著花圃山林,綠樹下,小而安靜的理想位置。

夏日裡,本地客人大多怕熱要求室內的座位,喜歡外頭空氣和風景的我們則一貫被帶領到四人大桌,因此我只能遠遠地想望著這個小巧的座位。一對外國夫婦吃完早餐後,一位單身短髮女子接著坐下,一邊用餐,一邊低頭寫著某種札記。陽光穿過林稍,溫溫地落在她的髮上。

或許我想望跟她一樣,獨自在這樣有風的樹陰下,讀點書,喝杯咖啡,靜靜地與自己相處。

或許我想跟另一半,一起坐在那兒,興高采烈地聊天,一如我們平常;或不說話,只是聽群飛鳥鳴,風吹山林,或更仔細點,聽見山泉淙淙。

「Table for two, please. 」我喜歡有孩子作伴,也喜歡一個可以與心愛的人共享,一個可以獨處的,溫暖角落。

A breakfast spot in the Taroko Gorge, Taiwan.
Photo by Chris Heitmann

A boy and a Dog

從小對噪音敏感,加上幼童時幾次被狗狂追的經驗,兒子一直怕狗。家中的蝴蝶犬在世時,雖然茉莉總以母狗的天性,愛護小狗似地保護他(當兒子還在是個躺在搖 床裡的嬰兒時,一醒來,甚至尚未出聲哭時,茉莉已經跑到樓下廚房,吠叫通知我…..)但兒子卻難免被這隻身材比貓還小、愛跳愛吠叫的蝴蝶犬驚嚇,始終 跟茉莉保持著距離。

茉莉因年老死去時,兒子曾到她身邊致意道別,但之後還是一樣,跟狗無緣,公園一碰到狗就繞行,同學家毛茸茸的大狗一撲來,更是退步連連,遠遠

躲到草地上的電線杆後。跟家裡幾隻貓生前相處愉快的他總說自己是一個「cat person」,唸唸著以後要養一隻自己喜歡的貓當寵物。

我們一邊教導他如何與狗相處,理性地面對恐懼,一邊也給他時間自己去調適。

沒想到,暑假回金門時,因為一隻小臘腸狗,兒子對狗的印象完全改觀了。

海島燠熱裡,開著跟姐夫借來的車在島上四處逛的我們,來到金城街上,在狹窄的街道繞行不比考駕照容易,倒退時一不小心,碰!保險桿撞上了水泥牆,瞬時脫掉一塊漆。心急的我們找了幾家要不就技師正在午睡,要不就沒開的修車場後,終於在莒光樓附近找到一家營業中的修車廠。

老闆看看車子:板金烤漆需要時間,隔天才能取車;但是你的剎車皮帶已經磨損得很嚴重,危險歐,這個倒是可以馬上換新。我們一聽馬上決定修車。

正好旁邊有一家人帶著兩個小孩,玩到一半車窗卡住了,也在等修車。大人聊著天,孩子們就在修車廠裡玩了起來。

廢車廢鐵油垢味,嘹亮蟬聲,刺耳的金屬聲,加上一隻關在籠子裡、類似博美的狗狂吠不停,午後的修車廠饒是熱鬧。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走來一隻身材矮小,一臉忠厚老實的臘腸狗。修車廠主人說牠叫旺旺。

旺旺,旺旺,孩子們很快圍繞著牠,逗牠玩了起來。而旺旺也有叫必回,跟著小孩們到處逛。第一次跟一隻狗如此近距離,就得到了友善的回應,兒子很快對那狗產 生好感,在大人的鼓勵下伸出手,輕觸旺旺的額頭。小狗任他撫摸,並伸出舌頭,舔著兒子的手,男孩開心地跳開,又旋即趨前。另一組修車的家庭離去後,兒子已 跟臘腸狗建立了友情。旺旺從頭到尾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和氣地跟著滿身大汗的男孩走來走去。有時,牠跑到架高維修的車子下,趴坐納涼,兒子去叫他,他又 好脾氣地走到艷陽裡……。「旺旺,good boy,」兒子盡是高興,然後車修好,要離開了,他竟不捨起來,淚差點就流下來。

回來後,兒子看到狗還是謹慎,但不再驚惶失措。顯然,那次真摯而正面的經驗,那隻自在又好性情的狗,幫他消除了不少恐懼。看到那天拍的照片,旺旺,兒子喚著那臘腸狗。「也許我九歲時可以養一條狗,像旺旺那樣的狗。」他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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