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 Life Journals

長椅

bench

12度C的清晨,冷如十月的八月底。

後院濕長的草地上,佈滿青苔的長椅醒在朝陽裡。陰影裡的鐵扶手冰冷,椅背上的陽光處則逐漸暖了起來。

是一把早該丟棄的木椅,椅背殘裂,長木條鬆動,孩子小時一登登爬上,我們總要呼喚下來下來。

然而,這麼多年了依然任長椅躺在院裡,風吹日曬,淋雨負雪。

不願丟棄,因為這是剛搬進這房子時買的長椅。年輕夫妻,快樂地幻想著,在兩棵樹之間綁條吊床,在樹下擺張長椅,閒來無事,坐躺吹風,讀幾頁書,聽鳥鳴,不知不覺午睡一場…。

不願丟棄,因為長椅滿載歲月的痕跡。

慢慢的,我也到了懷舊的年紀。

Photo by Chiuying

八月的一個清晨

 

crab apple

corn flowers

spider web

一個八月的清晨,海奕第一天上中學。

尊重中學生,先生不讓我再陪在他身邊等校車,只能隔著門口的小馬路看他和同學在一起,對他扮鬼臉,舉起大拇指…,感覺好遠,還好出門前已經給他一個大擁抱,加油!

落地的澀蘋果,階梯上的蜘蛛網,多彩的菊,日常攝影。

An August morning, Isaac’s 1st day to middle school. A fallen crab apple, a spider web and colorful daises. The joy of daily photography.

Photo by Chiuying

夏天在海邊2014

beach

冷洌的大西洋海水,感受不到一絲夏日的溫度。

漲潮的濕沙裡,男孩挖著一道神秘的溝渠。

海鳥倏地飛過,打斷了手裡正閱讀的一段好句子。

倒帶、重覆,夏天在海邊,時間暫停。

好命

image

Photo by Chiuying

記得,從小被歸屬於傳統上「幺女吃(好)命」的那種:衣食無慮,上有父母兄姐呵護,旁有朋友扶持;聯考雖然失利,但也讀上適性的科系,一直從事喜歡的工作。若稍有不順,從來只怪自己不夠努力;事實也是,老天真的很善待,一路平順頻遇貴人,也沒有嫁給騙子或越看越礙眼的男人。

但曾經有一段時間,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好命,甚至認定被老天捉弄,大開玩笑。那是剛在美國定居後那幾年,異國的孤單,職涯中斷,文化的隔離,又網路未興,中文一書難求,與家人聯繫昂貴…。記得那時聽多了,嫁美國過好日,什麼都有,命好…,心裡不覺冒起一股無名火:「嫁給外國人真那麼好,那送你到番邦當公主你願意嗎?」我當然不是被迫和番,若真要說,也是一時意亂情迷,心甘情願,更多時候是衷心歡喜的。

後來慢慢發現那股火氣,或生活裡偶有的不快樂,來源之一其實很簡單:煩瑣抱怨,苦求沒有的,卻罔顧已在經營和擁有的。沒錯,離家是辛苦的,以跛腳的語言被破碎地認識是辛苦的,深夜思念永和街角一碗陽春麵,想像雨天午後躲在飄著母語香氣的書店和咖啡屋是辛苦的,移植後重新安身立命本來就是辛苦的;但看著一個全新的生命在親手孕育下日日成長,看著每年種下的新苗在土壤裡茁壯,感受到自己不斷地蛻變….;遷移的美好其實俯拾皆是。

今天種花時,突然想到,多麼慶幸啊,沒有因為當年的寂鬱,而誤解幸運。沒有因為嘮嚷任性,而辜負福份。老天從不缺善意,端視你是否看到,準備好,是否珍存。

 

「我希望他沒有被生出來」

北捷慘案讓人震驚痛心,聯想起美國近年幾起校園殺人事件,尤其是一年多前,距離這裡不遠的康州Sandy Hook小學慘劇。當時二十一歲的兇犯Adam Lanza持槍進入小學,殺了二十名無辜小學生,六名老師,自己的母親Nancy,最後自殺身亡。

至今清楚記得,聽到新聞那一刻,想到正在學校的孩子,心狂跳不止的那份恐懼與擔心。

至今無人知道,Adam Lanza真正的犯罪動機。

事發一年之後,拒絕了全國各媒體訪問的Adam父親Peter終於打破沈默,主動聯繫New Yorker記者Andrew Solomon,接受他先後六次的獨家專訪。Andrew Solomon長期報導身心異常孩子的父母的故事,客觀深入備受信任與稱譽 。

根據Solomon的報導,Adam從小被診斷出感覺統合失調,他對疼痛無知覺,對外界的聲音和碰觸極端敏感,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他的母親曾警告過學校,兒子不像一般小孩,因為痛就停止做某件事,他有強迫性的傾向,讓校方多加注意。中學時Adam的敏感更嚴重,甚至走廊的走路或鬧聲,大人的講話聲,都讓他受不了

Adam Lanza後來被診斷有亞斯伯格和自閉症,對此他本人及父母都不認同,他堅持自己是正常的,有病的是整個外面的世界。他的父親則認為:「自閉症使人異常,但不會讓人做出那種事(濫殺無辜)。」

為了幫助他,Adam的父母耗費心力,他們換學校,找不同的心理醫生以尋找準確診斷。有的醫生建議讓Adam多跟外界接觸適應,有的則相反,建議他避免刺激。他的母親Sandy最後決定把兒子留在家裡自學。

槍枝是這個慘劇的很大爭議。對於出身新罕布夏州農場的Sandy,玩槍獵物是從小的嗜好,家裡有槍很自然。Adam在網站留言板上顯露了對槍的高度興趣,分析專精,得到很多注目。理智來說,就算家裡有槍,不表示就會作出那樣的暴行,尤其在美國社會一般人要取得槍枝並非難事。

問題在於,沒有人知道,Adam的腦裡在想什麼,如上述,連專家都無法準確診斷他患了什麼病,或是什麼原因讓他對集體殺害那麼著迷。他的父母愛他,盡一切幫他。因為他深痛惡絕,Nancy在家甚至不敢接近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過著跟兒子一樣禁錮的生活。她給Peter的email中描述,Adam如何把自己關在房裡,經常五、六個小時以上,眼睛直瞪著天花板,不言不語,或鳴泣。無法幫助兒子,無法溝通,眼看兒子極端沈鬱無助, 無助與擔慮撕裂著做母親的心。

事件之後,狠毒辱罵的信件字句漫天飛來,Peter自責自悔過日,並不斷回想,如果自己多做點什麼,整個悲劇是否就可以避免。答案無人知道。

「我希望他沒有被生出來。(I wish he had never been born.)」是Peter接受Solom訪問最後的結語。並非對兒子沒有感情,而是那是能拯救所有無辜的唯一奢望。

接受公共電台訪問,談這份報導過程時,Andrew Solomon說:「對我們很多人而言,指控謾罵Adam的父母是壞父母,可以讓我們自己安心。因為:我不是壞父母,所以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但是跟Peter長時相處了解之後,Solom說他的結論是,這種事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我看著自己的孩子,他們看似全世界最甜美的人,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知道,這樣的事也可能發生在我身上,他們可能偏離,朝一個可怕的方向走去,而我卻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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