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gory - Falling in Love with an Alien

誰來晚餐

pork chop dinner「六點半吃飯可以嗎?」

準備晚餐時,稍預估了手上的進度後,我給先生發了封簡訊。下班前更忙的他,通常會簡短地回一句:「可以」,或「已在路上」。

但這一天:「你們先吃,我最快要七點半,這禮拜非常忙…。」

「好,因為海奕可能等不及。晚餐煎豬排,幫你留著。」

「不好意思。」他回。

我傳以一顆愛心。

為兒子和自己盛盤時,我想到:和先生這樣的對應,比起年輕時有多麼不同。

曾經,我是個受不了飯煮好,丈夫遲遲不出現的妻子。曾經,如果對方說好幾點到家,而忙亂一陣後的我眼睜睜看著飯菜涼去,隨著一分鐘一分鐘過去,越等越心急氣躁,甚至算起從公司到家加一點塞車,所需的時間。若先生依然遲未出現,ㄧ進門,迎接他的不免一張臭臉。

想著先生曾經得急忙地趕回家,一頓飯得吃得抱歉、委屈、生氣,辛苦一天後,一個晚上也毀了。

是我老了嗎,火氣漸弱? 還是我驕傲的自我萎縮了?不再猜疑對方故意拖延,或沒有更努力把會議或電話縮短;不再可惜,香騰的晚餐無法趁熱共享;不再覺得,遲到一頓飯意味著對方輕待我的用心烹煮;不再讓一頓飯點燃一場無謂的戰火,壞了一兩個小日子。

婚姻或任何關係中,若老把對方的小行舉或小言語挑出,動輒以「有心無心」、「愛與不愛」的顯微鏡檢視,難免要漏洞百出,自找苦吃。

先生終於進門了,我對他笑笑說嗨,孩子也應聲下樓來迎接爸爸。

把提前起鍋的那份豬排,再次下鍋,加一點高湯煮透。從烤箱裡端出以低溫熱著的小馬鈴薯,冰箱裡拿出沙拉和醬調拌。

倒一杯酒,坐在餐桌對面,看著先生把食物掃進肚子,聽兒子一旁說著學校,父子打趣,全家一起晚餐。

《愛上一個外星人》書摘(四):加勒比海月升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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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遠離到一個有白沙藍天的地方」的念頭下,幾年前,海夫婦接受了友人的推薦,首次踏上那位處加勒比海湛藍海洋中,卻終年吹襲著沙漠型氣候熱風的小島。

之後,那島的陽光如催眠的低語,一次又一次將他們喚回。每年兩次,每次隔約六個月,他們回到那裡—停留同樣長度的時間,住同一家旅館,要求相同的向海樓層,逗留於同一個沙灘…。最近的幾次,一踏進旅館賭場,那灰髮憨直的服務生一眼認出,趨前興奮的握著他們的手喊道:「Welcome back! 」不待坐定已好記性的端上他們常點的「蘭姆鳳梨汁」… 。一直以為自己只是過客,最多有時夢想哪天成了電影裡那種亡命鴛鴦,就把那島當隱身處的海夫婦,不免開始懷疑自己已經在島上留下了當初意想不到的蛛絲馬跡。

***

那旅程總是這樣開始的:滿載著相同目的地旅客的小型飛機,清晨飛離新英格蘭的春寒料俏或冷冽深冬,往南朝赤道飛去。四個多小時後,在加勒比海中千百島嶼裡,降落在那只有架駛員能辨出的不起眼小島南端。

步出機場,四季恆常的熱浪襲面而來。陽光裡,皮膚黝黑的當地居民身上的短褲花綠襯衫,和海太太為出發地冷天而穿的針織毛衣形成強烈對比。藍得令人屏息的天空下,孤禿的仙人掌無所顧忌的長在平坦的沙地上。受東北貿易風影響,樹枝一致呈九十度彎向西南的雲實樹(divi divi tree),開著火紅的花。隨著租車收音機傳來的拉丁音樂,他們的心情由緊縮而舒展,很快融入與四個小時之前完全不同的南美熱帶氛圍裡。

小島一度是荷蘭屬地,土語由荷蘭、西班牙與其他外來語混合而成,發行自己的貨幣,但英語與美金通行。說島小,因為海岸線不過二十多英哩長,距離最近的國家委內瑞拉約二十五海哩。起初,海夫婦租了車按照旅遊手冊在島上四處探險——島的南方平坦,柔軟白淨的加勒比海沙灘如銀絲地毯般向海洋延伸,沙灘的棕櫚樹之間錯落著豪華的五星級旅館。島的北岸是風貌完全不同的懸崖高地。吉普車在起伏不定的石路上顛簸 而行,酷熱的風沙裡,除了巨浪襲崖聲和偶爾盤旋的飛鷹,久久不見人跡。

***

對那島愈形熟悉,海夫婦的渡假作息愈形悠閒而規律。

總是醒在近午時。像是受海水蠱惑般,海太太一睜開眼便赤腳向陽台走去。拉開厚重的落 地窗簾,刺豔懾目的陽光,閃爍在面前寬闊的海面上。當她對著海洋發呆時,他總在不知覺間來到身後,從背後輕吻她的髮絲,身上昨夜的雪茄澀味清晰可聞。「遊輪離港了,」她指著海面對他說。停泊了兩天,下船的旅客為白天的市區帶來短暫的擁擠,此時,那全白的「皇家加勒比海號」正緩緩啟航離去。

除了消長的雲層和過境飛鳥,不定時停泊在港灣的遊輪是海景裡唯一的變化,有如兩幅同背景的水彩畫——一幅是單純的藍天碧海,一幅在角落裡加了艘白色巨輪。

步出旅館常已過正午。無人的彎型泳畔,青綠的小蜥蝪在熱燙的石子道花叢間追竄。偶爾,海夫婦會在庭園草坪上發現熟透落地的椰子,興奮地拾起後卻對那尖硬的果殼卻不知所措。唯有一回,一旁工作的園丁以當地土語將他們叫住,試著解釋落地的椰果不佳,然後從小貨車裡取出兩顆剛採鮮飽的椰子,長尖刀俐落地一刺一刺,一人一顆遞到他們面前,用生硬的英語說:「Try this!」入口的椰子汁甜而生鮮,夫婦兩開心地向那靦腆笑著的男子連連道謝。

午餐時,或是開車到購物商場旁不意發現的明亮café吃法式三明治,或穿過亮晃烈陽,到鬧區那間有著一群高大荷蘭女侍的搭蓬餐廳,對海閒閒地吃麵包沾魚湯、喝荷蘭生啤酒。日正當中,忙碌的馬路上車與遊客慢行擁擠,車輪胎在乾燥水泥上煞車時發出尖銳的磨擦聲,人群相繼轉身注目。馬路兩旁的商店餐廳裡,拉丁音樂整日播放,穿著涼快的男男女女一邊挑購色彩鮮艷的民俗藝品,一邊忍不住隨音樂扭腰擺動——「A Happy Island」是這小島用來吸引觀光客的標語。

熱氣漸退時,海夫婦就朝海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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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天使

Riesling

計劃去差旅的這天早上,你陪我去看醫生。你背起裝著公事的沈重背包,我下載了新書,我們熟知這個醫療體系,等待恐怕是免不了的。

填表,繳費,隨著患者的名字一一被喚過,等候室逐漸稀疏。牆上,電視新聞不斷播報著亞特蘭大暴風雪,城市癱瘓,千百名學童被困在學校甚至巴士內過夜…;我想著擔心的父母,希望因為跟老師和同學在一起,孩子們只覺得這是一個極特別的經驗,沒有恐懼...。

x光,診斷,預約物療和回診,頸背宿疾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和療法後,兩個小時也已過去了。並肩踏出醫學大樓,你說:「我很高興妳終於看了醫生…」。我謝謝你陪我,隨你跳上車;你得去趕飛機。

陽光亮麗滿足,卻仍是一個冰冷得叫人肌膚發疼的嚴寒冬日。原來你知道,這一天是小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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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暗燈光,喧鬧的吧台旁,我獨坐一個軟墊座位,等著你歸來,共進晚餐。啐飲一杯慣點的白酒,滑著手機,我靜心地等。

我總是等你——等你從忙碌的會議出來,從另一個城市回來,或風塵僕僕,或略帶疲憊地踏進門;或詢問侍者,或張望四周,看到我,笑著臉走來,欠身,輕啄我的唇或前額:「嗨」。周遭的陌生空氣,總因為你的到來,頓時溫暖了起來。曾經自豪極能獨處的自己,日漸發現: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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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場大雪,去接兒子的車裡,我突然脫口而出:「(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真的覺得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一起做很多事,一起去旅行,一起學新的事物,一起有很多好玩的經驗,即使是很老了…」你大概被我突如其來的話嚇到,車裡一陣安穩的沈默。窗外大雪狂飄。我其實對自己有點訝異,說起來悲哀,或許把種種化為文字,但口頭上,那恐怕是我這輩子對人說過的少數甜蜜誠摯的話之一。雖然聽起來保守、理智得比較像一個期待或計劃,遠非浪漫絮語,但我還是為自己感到欣慰,終於能夠放下害怕和倔強,承認你對我的重要,把你確確實實地放入此生的相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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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年,對愛情與情人的定義似乎不斷翻新。「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是我們婚禮誓言裡的一句。曾經,所謂愛人,意味著那個愛你、照顧你、支持你,尊重你、幫你成長,讓你成為更好的人的人…. 。然而,所有這一切卻抵不過,那次痛徹狂哭,你緊抱著我說:「別怕,我會永遠保護妳。」

那個一直因為害怕被愛拋棄,被愛拒絕,被愛束縛、被愛羞辱、被愛傷害,被愛改變卻心有不甘,因而武裝掩飾的人,終於棄械潰決….。

一個厚實的擁抱,一個微致的親吻,一段透徹激辯、聆聽交心、一句幽默打趣,一杯溫熱咖啡…,你為孩子和我打造了一個溫暖安適的家,盡你一切所能,協助我們親近音樂藝文,追求夢想。

有時,望著你們父子俊美的笑臉,我會想,你倆一定是老天派來的守護天使,教我更堅強,更謙卑,更相信自己。親屬關係極其單純的我們,得以安靜專注地對待生活,對待彼此,得以不斷地重新認識、調整,磨合,不斷地發現與感佩,迴異的三個人,各自閃亮的點點特質;而我也不斷地得以知道,就算天崩地裂,就算有一天假設真的緣盡了,你我不再是夫妻,但我兩已經,也將繼續地,深深刻印在彼此的生命裡。

彩虹的彼端

大腳(左起)、Tiger、Bubu和Spider(取自「步步減肥記」插圖)

「常和人提起大腳,卻不知如何真確地形容他的特殊。」睡前,海特曼先生靠近太太說。聲音裏有一種悵然。“

「那就別提吧。」海特曼太太回他。簡短的一句,眼睛沒離開面前的「天龍八部」。 「呀,也許不該提。」海特曼先生退回躺下。

發現自己的冷漠有點殘忍,海特曼太太閡上書,反身靠進先生的臂灣,安慰地說,「大腳本來就是一隻特別的貓。」兩人躺在床上開始回想起那貓的點點滴滴,說到牠神奇的種種,不禁微笑起來。

窗外是涼冷的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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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清醒的夜

度假回來的第一天晚上,海特曼夫婦渡過一個難眠的夜。

難眠的原因不是因為當天一早起身,收拾公寓趕飛機,到家後接著趕赴海先生父母家過復活節,奔波錯亂。

也不是因為第二天要上班上學,從放鬆回到規律要面臨的「度假症候群」(post-vacation blues)。

難眠的原因是海家的黑貓整夜連綿不斷的喵叫。

漆黑裡,黑貓直坐在浴室門邊,瞄啊瞄啊瞄地,聲音不大,卻如被裝上電池遙控般,無法停止。

「噓!Spider!」海先生出聲禁止。但那貓不為所動,好似滿腹心事終於等到人類回家,非得一吐為快,管你白天或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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