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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閱讀:《Demon Copperhead》和《The School for Good Mothers》

推薦剛讀完的兩本好書,希望很快有中文版。

“Demon Copperhead”by Barbara Kingsolver,今年的普里茲和英國女性小說獎得主,將狄更斯的《塊肉餘生錄》現代化,以美國阿帕拉契南方的山嶺小鎮為場景,主角是一個媽媽是毒癮戒了又染的年輕單親、住在拖車裡的男孩,除了已故生父的英俊外表和同樣的銅色頭髮,他擁有的成長資源極少,必須在貧困、毒癮、止痛藥癮氾濫的環境中,力求生存。金索沃爾以善說故事著稱,研究詳實,角色刻畫鮮明,豐富的情節緊緊抓住了讀者的注意力,560頁讀來一點兒也不覺長。

“The School for Good Mothers”是父母來自台灣的Jessamine Chan小說處女作,描述一群失職的「壞媽媽」,被送進一所強調科據、幾無人性的學校再教育成「好媽媽」的故事。

主角是位華裔的單親媽媽,因為把兩歲女兒單獨放在家裡兩小時,被鄰居舉報,而被與其他犯下各種不同疏失的母親,一起被送進這所特種學校。

這些媽媽們必須從頭學習一切,她們各被派與一個與真實兒女年紀相近的AI小孩,幫助她們訓練各種「好媽媽」必具的條件:如何擁抱(不同的情況下,要有不同的擁抱長度),如何準備最營養的育兒飲食,如何耐心從不發脾氣,如何有效安撫情緒、讓小孩入睡⋯⋯等等。

除了批判你的分心、自私、不夠溫柔、不夠耐心、不夠努力當一名好媽媽,這個學校與社教系統的工作人員(一群自己沒有小孩的女人)進而定期掃描你的腦波、分析你的成長背景(主角之所以是個失敗、不稱職的媽媽,跟她的亞裔移民父母不善表達感情、成長中缺乏擁抱與讚美脫離不了干係…)

若以這所學校的標準,所有人類媽媽不用說全是「壞媽媽」——給小孩吃速食、讓小孩(或育兒時)玩手機、嚴聲厲色、打罵小孩….開什們玩笑?壞壞壞!

作者在書裡塑造了一個似反烏托邦的世界,讀時令人聯想到歐威爾的《1984》。媽媽們被錄影監察,不斷地進行批判與反省,彼此之間隨時競比,一切的表現決定了他們一年後能否重獲兒女監護甚至探視權的機會。她們隨時被提醒和自審的口號是:「我是一個壞媽媽,我正在學習做一個好媽媽…」

讀來令人頗覺驚悚的一本小說。

2022年跑步與閱讀回顧

今天出門跑步時,氣溫難得有8度C,很高興不必再全身裹覆,像要去搶銀行似地。

冬天的世界,一片蒼茫,街角殘留的冰雪正緩慢地融化著。耳機裡傳來跑完12.5英里時,我按停手錶上的跑步程式,今年計畫的總里數:1000英里(1609公里)達標了。

這是跑步以來的最高年跑量,其中包括了13場比賽、4場半馬賽。

另,今年讀了38本中英文書,比預期多了3本,虛構與非虛構的各約一半,多本與跑步和音樂有關,主角裡有兩位懸疑的女僕、數隻章魚。最喜歡的小說是”Lucy by the Sea”,基本上,Elizabeth Stout 只要出新書必買。本書的Lucy和William 在作者之前的小說中都曾是主角,這次,離異、各自再婚後又再度單身的兩人於疫情初期,相偕逃離紐約公寓至緬因的臨海小屋避疫。透過兩人複雜的家庭,Strout以一貫平實的筆法,捕捉了這段時期中社會與日常變異——驚皇未知瞬間鋪天蓋地、限制人數進入的商店、搶空的日用品、鬼城般的紐約、病床與醫療設備不足的急診室、白布覆蓋下的屍體、日夜籠罩的焦慮與恐懼⋯⋯;我相信,有一天當我們回顧這段瘋狂非凡時期,這本小說將提供重要的現實留存。

最喜歡的非虛構是Viola Davis 的自傳”Finding Me”,從羅德島一個家暴貧窮困的環境,成為白人主導的好萊塢最受推崇的黑人女演員ㄧ姐、奧斯卡、葛萊美、東尼獎得主,戴維斯必須突破的不僅是性別與機運不平,還有層層的長相、膚色與種族等歧視。全書中,最吸引我的除了她比別人更努力,還有她不斷尋找自己的聲音與自我價值的勇氣。

一年內跑了多少里路、閱讀幾本書、寫了多少字、學了幾首琴曲、煮了幾頓飯…,這些數字都只對個人有意義,提醒我又過了幸運平順的一年、挑戰過自己、學了些什麼。

持續單純而規律地作息、做喜歡的事、希望家人與朋友都平安健康,不僅是今年、年年,更是這個年代極大的福分。

而如常地,悲歡、記憶、對個人與世界有重要影響的人與事……,過去一年也有很多的失去,包括香港作家西西的去世。從青春到中年,西西的書一直陪伴著我,書寫時,腦中不時會浮現她從教職退休後,在香港的小公寓廚房桌前,創作出一本本充滿奇思巧意的作品。西西讓我見識到文字的神奇、生活中小物件的趣味,以及如何以真與善把生命活出色彩與滋味。

2022最後這天,以最喜歡的這首詩,敬悼西西。

也祝大家2023平安順心,Happy New Year🎆❤️

《答問》

如果你問我這裡的冬天會不會下雪。我說,我實在是很喜歡吃雪糕的。你問我會選擇什麼內容的冰淇淋,我說,既然有一種叫花生,我喜歡花生。你問我,喜歡花生的拉納斯還是喜歡花生的露西。我說,喜歡蛋臉的查理布朗的風箏。你問我,為什麼他的風箏一直很倒霉,我說,市場的莓菜如今是一塊錢一兩了。你問我,學校裡的數學是否仍是一斤十六兩,一碼三呎,我說,是一米等於一百個厘米,一個千克等於一千個克。你問我,一千個人住在一個地球上是否會很寂寞,我說,該好好地把寂寞藏在一個瓶子裡,免得被壞環境染污了。你問我,一個不碎的瓶是否也可以當作一個皮球來踢,我說,現在的腳都已經變為車輪了。你問我,法拉利美麗還是馬撒拉蒂美麗,我說,我祇比較關心的一個名字叫馬蒂斯。你問我心的形狀和顏色,我說,矩形應該是四平八穩的。你問我,四和死是諧音,有什麼辦法可以破除迷信,我說,支持我活下去的,也不過是遠方一吋的草地,和一個會叫我早上起來鬧鐘。你問我草地裡的蚱蜢是否比一隻蜜蜂聰明,我說,李清照的詞說的是祇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你問我,愁字的筆劃是多少,我說,我必須努力把這個字忘記。

十一月的路跑,聽有聲書《Bravey》

應是寒冬的十一月,幸運地連日好天氣,今天甚至暖到20度C。天空透藍,陽光溫亮,遍地金黃落葉和出門跑步的我,都被曬得身心舒暢。

不停地跑下來,今年的總跑量已遠多於往年,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超越,豐收的感覺很好。

一邊跑一邊繼續聽有聲書《Bravey》。這是奧運馬拉松選手、演員、導演Alexi Pappas的自傳,坦述四歲時母親因躁鬱症自殺帶來的影響、奧運後受傷與失去重心、從憂鬱症中站起、持續追尋夢想的故事。

本來以為只是一本初試啼聲的勵志書,但從目前聽到的內容發現,Alexi以主修英文與創作的文筆、誠實但不過於自戀的筆調,透過自身的成長經歷,帶讀者認識了一個女運動員(不只是女運動員,而是成長在現代社會的許多女孩)如何面對自信、自我、競爭與逐夢的挑戰。

當提到競爭,尤其是女性之間的互相嫉妒與傷害,她以自己的一位文學教授為學習榜樣:「她對人抱以好奇,從不嫉妒。她喜歡自己。她讓我相信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

談到一般人不一定了解的、憂鬱症者真正的處境、甚至厭世的心情時,她讓讀者清楚看到,當憂鬱症病發時,不是你一廂情願地對他們說:「別想太多、別煩惱你所沒有的、想想你所擁有的、正面思考、心存感謝…,」之類的話,就可以把他們從黑暗的深淵中拉出,真正的幫助是不帶評價、無限耐心地陪伴與積極地勸服他們尋求專業的協助。

期待書接下來的發展,期待更多可以路跑的天氣。

決定改變一生—–讀《The Vanishing Half》

這是一本關於決定改變一生的小說。

美國南方路易斯安那州,一個住著淡膚色黑人的小鎮Mallard,十六歲的雙胞胎女孩Desiree 和Stella,不耐貧困與侷限,決定逃家去紐奧良追尋新的人生。不同的機緣之下,兩姐妹做了完全不同的決定,從此各自走上迴然不同的人生:早幾個小時出生的Desiree嫁了一個比她更黑的黑人丈夫,Stella則喬裝成功,變成了一個白人。

故事縱橫近四十年,以多位主角的角度述說,角色分明,情節流動,閱讀與娛樂性十足之外,全書所牽引出的美國過去數十年的種族、膚色、性別、階級議題⋯⋯,引人思索。

丈夫家暴之下,Desiree帶著女兒Jude回到一度逃離的故鄉,從此陪伴寡母,扶養獨女,與一位來來去去、少女時結識的男人為伴侶,人生沒有走到更遠的它方,雖有遺憾,但Jude一路努力,最終如願讀上醫學院,也算是為母親爭了一口氣。

另一個世界,Stella以淡淺的膚色假扮白人得到一份秘書工作,隨後嫁給年輕的白人老闆,生了一個純白(幾乎)的女兒Kennedy,住在純白(幾乎)的富有社區,她想要的都有了,卻被迫與過去完全割離,活在謊言與秘密捆綁的寂寞裡。她那備受寵愛的女兒,擁有白人中上階級下一代的所有優勢,卻顯得迷失,輟學走演藝之路卻發展平平,最後不了了之。

隨著下一代兩個女孩的偶遇,劇情雙線由近而遠而近,兩個音訊全無、活在不同世界的姐妹,終於重聚;遺憾地,時間與空間的變遞之大:一個當黑人,一個當白人,都當太久了,Desiree與Stella已無法回到從前。看到希望的是,時代與機會變遷之下,她們那一黑一白的女兒得以一種嶄新、較平等的關係共處。

這是黑人女作家Brit Bennett的第二本小說,一出版即竄上《紐約時報》暢銷榜第一名,對一個年輕的新銳作家意義非凡。這一刻,當種族與階級意識火熱高漲,有色與少數人種急切地爭平等、尋求自我定位時,這本書的出版時機不能更理想了。透過一對姊妹的一生,作者清楚呈現各種種族歧視、貧富差異下的殘酷現實:當被捧在手心的白人富家女,生日禮物是新車,愛去歐洲就去歐洲時;相對之下,貧困的黑人女一路受歧視、半工半讀、住在漏水的公寓⋯⋯。

全書從頭到尾鋪成緊湊,一讀即受吸引。故事之外,作者有許多聰穎而犀利的觀察與體悟:比如,活在一成不變的環境的安全與無奈;活在一個全新的環境的勇氣與寂寞。比如,「大多數人都崇尚『白』,連黑人自己都難免」、「人們以為獨一無二讓你顯得特別,錯了,那只讓你寂寞;歸屬於某人才是特別。」

雖然,書中某些角色有更多解釋與發揮的空間:Desiree為何一定得待在故鄉受猜測與流言?Stella真非得一輩子欺騙丈夫?沒有其他的選擇?此外,Desiree前夫暴力的背景、Jude變性男友的處境等等都可以著墨得更深刻。然而,瑕不遮瑜,這是一本引人入勝、幾天內就讀完的好小說,毫無疑問。

Ok, off to my next read, can’t wait! 🙂 等不急要開始讀下一本書了。

身體的囚犯還是主人?—讀《Hunger: A Memoir of (My)Body》

多年來我一直記得一件事,國中某堂課上,我坐壞了一張椅子。或,椅子本來就鬆動了,但卻在我坐時崩壞,四隻椅腳中有一隻與椅面脫離。重新裝牢後,老師招來一位體重可能不到四十五公斤的纖瘦女同學,換她去坐那張椅子。

當下,我清楚地知道,我的體重是個考慮因素。相較之下,我是胖的。

回想起來,老師那樣的處理並非不合理,他並不知道我的敏感天性,更不知道那個記憶會跟隨我一輩子。

從小到大,我都不算是個苗條或瘦的女孩,我健康健壯,但跟大多數的女生一樣,我總覺得自己太胖,腿太短,腰太粗,很少穿緊身衣服、短裙或無袖上衣。

成年後,隨著知識與自主意識逐長,對自己的內在與特質多了些信心,但因為不化妝不打扮,喜歡自自然然地,免不了會遇到「可以更瘦一點會更漂亮歐」,或:「就算有了內在美,若外在也更加強,不是更完美嗎?」之類的「好心」建議。彷彿單是做一個好國民,有一定的知識與品行還是不夠,身材與外表依然提醒著我的不足。

即使後來,遇到一個喜愛也接受(幾乎)我的一切的伴侶,還記得剛認識時,我曾經問他「我可以胖到什麼程度,你都不會不愛我?」這個「雙重否定」的英文句當時被我講得離離落落,也顯示出我對自己外表的沒信心;似乎總覺得,如果更瘦一點,會不會更愛自己一點,會不會更快樂一點?

相信我並非例外,對很多人,尤其是大多數的女性,身材是一輩子的愛恨糾結,幾乎打從青春期或更早開始,「保持好身材」就算不是第一,也是前三名的任務。就算已事業有成、家庭和樂、什麼都有了,還是免不了在意體重計上的那個數字、腹部與大腿的那圈贅肉。外表影響著女性對自我形象的認定,決定一個人的快樂與否,有些人一輩子沉陷在減肥、復胖的重複漩渦中,有人花盡時間、金錢、心力,不計一切,追求一個極致的目標,瘦身健美行業的商機駭人,「更苗條,再瘦一點」永遠是許多人的新年度目標之一。

中年、對自我有更多認識的此時,讀到女性主義與文化評論者羅珊·蓋伊(Roxane Gay)的新書「飢餓:關於我的身體的自傳」,受到極大的撞擊。

不管對自己的身材有多麼不滿意,你可以想像你的體重不是超重三、五甚至十、二十公斤,而是兩百公斤嗎?

打從青春期以來,羅珊·蓋伊就嚴重而危險地超重,體重一度達到五百五十磅(約250公斤)。不但肥胖,羅珊還是個黑人。這個社會對肥胖者的偏見本來就嚴重到幾乎無時無刻、無所不在。肥胖加上是黑人,更代表你這個人:懶惰,沒有自律和克制力,生活飲食習慣不佳,貧窮,低等⋯⋯。

常春藤大學出身,擁有博士學位,在大學任教的的羅珊是位女權主義者、著名的文化評論家、紐約時報作者、著名的社媒影響人⋯⋯。她的父母是海地移民,父親是一位土木工程師。雖然對社會的貢獻不下於人,因為外型與體重,喜愛時尚與正港美食的羅珊買不到她尺寸的衣服,無法上餐廳、戲院或搭飛機,因為座位都太小了⋯⋯;生活種種不便之外,在百分之五十人口過重,肥胖被視為嚴重的流行傳染病的美國社會,人們對羅珊這樣的肥胖者口出惡言,責怪他們加重了社會的醫療負擔,街上的陌生人對她面露鄙視與憎惡,「好像你不值得存在,沒有活著的價值和權利,」而大眾文化與媒體從雜誌到電影,把肥胖視為大敵,電視減肥節目如「The Biggest Loser」肥胖的參賽著被健美教練羞辱,他們因為瘦不下來而痛哭流涕⋯⋯;即使媒體女教主歐普拉也著名地以自身的經驗,鼓吹減肥,強調瘦下來才幸福的觀念。

我們的社會與文化對美的定義、身材的標準已經達到走火入魔的程度。羅珊寫道:「大部分的女孩從小被教導,要『苗條嬌小』,不要佔據太多空間,男人才會喜歡,社會才會接受,」瘦才是美,苗條才會幸福。

至於對肥胖者,除了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負面評論與歧視外,很少人真正了解他們肥胖的原因:遺傳?生活型態?家庭背景?成長遭遇?

導致羅珊過胖的原因是:十二歲的時候,她被男朋友帶領的一群男孩集體性侵。

背負著這個龐大的秘密,羅珊轉而從吃得到慰藉與保護。巨大無底的痛苦與寂寞,怎麼也無法填滿,只有食物能暫時提供慰藉,「我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用體重體型當屏障,把自己圍在裡面,」越胖她越感到安全,因為男人再也不會接近她,碰她,傷害她。發後她不敢跟父母或任何人提,因為怕讓父母失望,好女孩的形象從此毀滅。那個不幸事件奪去了羅珊的一切:自尊、自信、對人對愛情與情感關係的信任⋯⋯。

一個原本單純、聰穎、受父母疼愛的十二歲女孩,被性侵暴力傷害改變了一生。長長一段幾近自我放逐與毀壞的時間之外,低自尊更讓羅珊在感情上總是扮演給予與等著受施捨者的角色,即使在不平等、甚至被語言暴力的關係裡,她也忍受,告訴自己「只要對方願意跟我在一起就夠,」過去如惡夢日夜不離,渴望被愛而不得,寂寞的她只有在食物裡找到安全與安慰。《飢餓》一路讀來,讓人對這個龐大身體下,有著纖細敏感、善良幽默與智慧的女同志好生心疼。

以散文集《不良女性主義的告白》(Bad Feminist)以及活躍的社媒評論,贏得龐大讀者與關注者的羅珊筆鋒簡白、思路清晰條理。《飢餓》開宗明言:「我的不是一個成功的故事,而只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要講的並非一個成功減肥的故事,也不是一本激勵讀者的書,而是誠實赤裸地描述,這世界對她這樣體型的人的反應與對待,她的身體與食物的複雜關係,情感與理智的掙扎:面對食物我們都有焦慮:想吃的慾望與自律,放縱後的自責,尤其是一輩子與體重糾纏的人。他們需要了解與尊重,不需要你的減肥偏方或健身建議,因為,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嘗試過一切?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無時無刻自我掙扎與唾棄?

過重的身體與受傷的過去像個牢籠,羅珊自言,花了二、三十年終於慢慢走出來,從不敢碰觸、埋葬那段創傷,到學著透過寫作,不斷回去探望那個受傷、虛弱、害怕、羞恥的小女孩,告訴她需要聽到的一切。書裡最後,她google找到那個施暴的前男友,知道他在一家大公司當主管,甚至打電話過去,聽到他的喂喂聲,她顫抖得說不出話⋯⋯。一個無辜女孩被毀的一生找誰負責?除了自己艱難地、勇敢地走過。羅珊自認是個存活下來的受害者,她選擇不站出來揭發那些男孩,因為「很多時候你說、他說,最後變成對方說的比較重要,我們(受害者)只能吞下事實,讓它銷蝕我們,憂鬱症、癮症上身。」對施暴者,羅珊不想原諒,因為原諒並不會使人自由,她選擇在過去的陰影下活出最好的自己。

書寫一副受盡傷害的身心,羅珊·蓋伊的勇氣令人佩服。人與身體的關係,需要更多真實的對話與教育,這是一本需要被閱讀的作品,不管是男人女人男孩女孩皆是。

閱讀過程中也難免不斷自省,除了傳統觀念下對肥胖者的粗淺認識、刻板印象,對自己的身體是否夠接受、夠善待?這副身體為自己做牛做馬幾十年,對它有多少肯定?我想多對身體說謝謝你,也想對十三歲的那個自己說聲抱歉,沒關係的。

所謂疼愛自己,是從與身體和平和善地相處開始,不管尺寸、肥瘦,你的身體是獨一無二,是你的,是你。

至於對那些打著關心、為你好的藉口,大辣辣地介入你的隱私、批評你的身材或外表,建議減肥偏方與方式的外人,你大可以直接(或帶著微笑地)回應:「你管好自己就好了(might your own bus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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